陈唐九气得口无遮拦:“我住什么住!舍不得走你就直说,我病不好也一样能登到山顶,明天一早我就去,登完山我就走!我看你也别跟着我了,还管什么傀门老祖找什么棺材,你干脆就留在这给有钱人家当姑爷吧!”
说完就气冲冲离开了。
他只顾生气,压根没发现,“欺负柳小姐”跟“留下当姑爷”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回事。
三火没追上来,甚至一直到陈唐九拾掇完行李,喊起了秤砣,他都没回来。
陈唐九更加心情烦躁,恨不得掀桌子砸凳子。
不走拉倒,从此一拍两散!
柳老爷子起得早,听到有车马声就过去看,正好把他堵了个正着。
“陈家侄子,这怎么要走啊?是不是大伯哪里招待不周?”
俗话说,出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心里呕着气,陈唐九还是礼貌地抱了抱拳:“没有没有,多谢柳大伯盛情款待,我病好的差不多,还是想去登一趟泰山,要是下来的早就直接赶去蓬莱,不叨扰了!”
对于三火,他懒得提,让他自己解释吧!
见他去意坚决,柳老爷子也就没拦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就亲自把他送出门。
陈唐九还没考虑好下一个目的地是哪,索性直奔泰山脚下,打算先爬一趟下来再说,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人争一口气,钟三火,没你我还不过了?
“秤砣,走,上山!”
秤砣一副没睡醒的样儿,仰头看山顶时,嘴角的口水“呲溜”滑了下来。
他赶紧用袖子擦:“少爷,咱俩都上了,马车咋办?”
陈唐九想想也是,这荒郊野岭的,万一马车丢了可麻烦了。
他让秤砣在山底下等他,自己揣了两个烧饼和一囊水,踏上登山的台阶。
正是绿意萌发的季节,山中空气清新,景色宜人,鸟儿也醒了,在林子里热热闹闹地叫着,只可惜,登山路上空无一人。
陈唐九越走越孤独,昨晚上的噩梦里的情形动不动就从脑子里钻出来,在这深山老林越想越吓人,他不由得紧紧捏住口袋里的乌沉丝。
笨啊!昨晚为什么不利用乌沉丝上的灵力探探那幅《百恶图》,看它到底有什么猫腻?
不过,柳家这么多年一直过得好好的,有什么猫腻也不会有大碍。
经过斗母宫,穿过经石裕,上到中天门,走走歇歇,腿愈发像是灌了铅,那一级级的台阶仿佛要延伸到天上,怎么走都不见尽头。
更倒霉的,明明早上还见了太阳,突然就下起了濛濛细雨,他想着一会儿能停,没想到越往上走雨越大,直到整座山变得黑压压一片,台阶上一步一滑,举步维艰。
他本来就没痊愈,被冷雨一淋,风再一吹,上牙碰下牙地哆嗦个不停。
已经爬了两个时辰,往上快到十八盘,再有差不多三分之一就到顶了,这时候哪能回头?
山顶有庙,等到了就有地方落脚了!
他咬了咬牙,把湿淋淋的马褂下摆系在腰上,继续向上,其实私底下肠子都悔青了。
不逞强上来好了,直接去蓬莱不好吗?
……还去个屁的蓬莱,三火都不去了……
那,回保定?
他很沮丧,来的时候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剩两个,这算怎么回事儿?
头顶雷声隆隆,树木被硕大的雨点砸得噼啪作响,在林间荡开层层回音。
雨水顺着他的头顶不停往下淌,这场雨把他浑身的温度都浇没了,他感觉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只剩一股意念支撑着,麻木地往上爬。
到庙里,庙里就安全了,现在停下会死的!
“咔嚓”,紫色电光亮起,由于地处高处,那闪电几乎是在头顶炸开。
陈唐九受惊,脚下一滑,整个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余光瞥见脚下淌成小河的蜿蜒长阶时,心里绝望地叫声了:完了!
危急时,身后有个人抱住了他,是一个同样没有任何温度的身体。
奇异的是,在这滂沱大雨中,陈唐九居然闻见了熟悉的沉香木气味,跟他陈家被烧毁的祠堂里那块傀门老祖的牌位一模一样。
陈唐九大口喘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稳住身体刚要道谢,回头一看,扶住自己的人居然是三火。
“你,怎么上来的?”话一出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颤抖的。
三火没解释,只淡淡说:“天不好,下次再来吧。”
陈唐九这暴脾气,要在平时肯定跟他对着干,但看了眼前方满是雨雾的山路,妥协了。
他觉着,三火再厉害也是个人,这样的环境,是人就不该干爬山这种混账事,而且爬的还是五岳之首的泰山。
很多人爬山是为了祈福,要是爬山被雷劈了,那自己估计会成自秦皇封禅以来最大的笑话。
三火垂着眼,很认真地看脚下的路,有时候还会抬头看天,就是不看他。
有人扶着,陈唐九的不适全涌上来了,忽然感觉自己冷的厉害,累的厉害,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不知不觉整个人就靠在他身上。
“不留下当姑爷了?哼!”
“你这个人就是不地道,也别怪我生气,走的时候柳爷怎么说的?人家是在撮合我和柳小姐,你倒好,跟我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