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岳鸣隽被带到空房间更换衣物;李盛也遣了人去告诉顾韶清甲板上发生的事。
顾韶清便托人照看季微,急匆匆地去到岳鸣隽的屋子。
推门只见岳鸣隽虚弱地靠在床头,方大夫捋着胡须写药方,絮絮叨叨嘱咐着什么。
“大哥!”顾韶清喊。
方大夫停笔,笑着说:“岳公子,你弟弟来了。”
岳鸣隽抬眸,讶然,“小风,就你一个吗?季微呢?”
顾韶清顿时一滴冷汗从额角渗出,颇有些尴尬地道:“季哥晕船了。那阵子船不稳,他想找你来着,结果自己先趴倒了。我不好叫醒他,才自己先过来的。”
岳鸣隽眨了下眼,“师弟他晕船?这……我倒不知道……”
顾韶清扑到他身边,用夸张的姿态掩饰自己的心虚。
方大夫是个乐呵呵的小老头,风轻云淡地说:“不知道也正常,想来中原不常坐船,何止季公子?许多人一辈子也从不知自己晕船。”
顾韶清用力点头。
岳鸣隽失笑,敲了他一下,“你点什么头?你也是中原人。”
他刚换过衣裳,干爽的衣襟上满是皂角香。
顾韶清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李盛的声音:“拙玉,你怎么样?”
回过头,只见李盛散着半湿的长发,换了身深紫的交领长衫,瞧着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俊秀。
她本就艳丽,这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倒添上许多素雅。
说起来……方才环住李盛,那身子是否太瘦弱了?
岳鸣隽轻怔,若无其事地笑道:“荣初,劳你再跑一趟,我还好。方大夫开了药,说喝两帖祛祛寒气就好。”
“那就好。”李盛走到床沿坐下,颇感内疚地说:“这一次是我大意了,我自以为准备充足,却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河运时,常听人说漕运帮的船有神异,百战百胜,我却以为是谣传,反而害得你们受累了。”
李盛说漕运帮的船是在短时间内成气候的,想必就是由于这份神通。他们的船坚硬如铁,又能驱使鬼灵冲撞他人的船只;方才李盛足足四门大炮都轰不开他们的防御,更别说其他凡人。
换而言之,漕运帮在河上几乎是无敌的。
这就是修士介入凡间的害处,若任由这种力量侵蚀,不消多久,秩序就会崩坏,届时国将不国,修士的贪婪会再一次造就当年的封神之战。
只是不知,漕运帮背后的究竟是哪门哪派?有这样的野心,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蓬莱那里竟也没有半点动静吗?
岳鸣隽安抚道:“你与我都没预料到他们的手段,我也头一次听说世上有不被火烧的木头。莫说你我,只怕青郡的郡守都不知道有这样的好东西,否则家家户户都备着许多,何愁那么多火灾呢?”
“他们船上的神通,我早晚要研究明白。现下,不提这个。”李盛长出一口气,“无论如何,拙玉救我,我当倾情相报。方才拙玉说,你是要带着弟弟去麓阳书院求学?”
岳鸣隽不明所以,“正是。”
“巧了。不瞒你说,我正是师承麓阳书院的容山居士,对于此事,可以帮你们引荐一二。”李盛说,“拙玉,千万别和我客气。你把我当知己,我也是,既然是知己,就该互相援助。你救过我,我自然该回报你。”
容山居士,是麓阳书院第五代院长薛岷的自号。
薛岷是当世大儒,可从来没听说有什么亲传弟子。若不然,就是李盛的背景极强,所以将她的来去都隐瞒得好好的。
岳鸣隽惊诧到不知该做何言语。
李氏镖局的少东家已经是极好的家世,但若李盛的家世更甚于此,李氏镖局却听从于她……
那岂不是证明,李盛就是青郡李氏未来的继承人?
“他”就是青郡郡守李铭的小儿子?
岳鸣隽的心绪几经变换,最终释然,只道:“容山居士的名号,读书人没有不识得的,我只怕小风没有让他看中的本事。”
薛岷是个高洁之士,正因此,恐怕对自己的弟子有极高的要求。刘小风起步晚,没读过几年书,一步登天,只会是揠苗助长。
李盛浅浅笑道:“小风是个可爱的孩子,就算做不成我的小师弟,也能做书院的弟子。原本你们预备如何将他引入书院呢?”
这话的意思是仍然要为他引荐。
岳鸣隽斟酌道:“我师弟季微的父亲师承麓阳书院,他有个师伯在书院中教书。”
话尽于此,李盛已经了然,岳鸣隽没有十足的把握送小风进书院。
岳鸣隽看起来并不是盼着刘小风成龙的人,也不知为何要他背井离乡去江南。
但无论如何,既然这是岳鸣隽需要的,李盛有意成全。
意识到岳鸣隽真心想要的并不是让刘小风出人头地,李盛沉吟道:“小风初到江南,需要落脚地,若进不去书院,又打算将他安置在何处呢?若安置在外,拙玉你能放心吗?”
此番话总算说到岳鸣隽心坎上。他将刘小风送去书院,就是因为书院安全,而关中危险。否则,他将刘小风留在身边就好,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青郡呢?
但若季微的师伯收不下刘小风,让他们二人孤身留在江南,岳鸣隽又怎么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