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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卢雨婵[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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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章为番外

那天喝的天都快亮了,才将少女送上归家马车。

紫玉和秦双月立在紫玉阁前注视着马车渐行渐远,紫玉歪头浅笑了一瞬,道:

“这姑娘,我喜欢——”

“那说好的一锭金元,我可是就不给了哦——”

老秦听到紫玉夸赞萩儿倒有些得意,却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秦二爷,你不会这么不守信誉吧?好歹我扯了这么大一个谎,又是漠北商客又是多年等待,你倒是看看我紫玉,是那种不洒脱的人吗?还莫名赔上了我一个玉虎符,那可是真东西,真能调的动商队。”

“不是给你打了个九鸾璎珞圈,纯银的,还不够?”

老秦指着紫玉腕上叮当。

“自是不够,虽然我与佟佳姑娘确实投缘,也想劝她看开些——可是,这世间的女人啊——”

话说到一半咽了下去,老秦分明看见紫玉眼角闪过的银光。

“那你如何不告诉她真相?”

返回阁楼上,老秦指着放在暗格上的匣子,里头层层叠叠的副本,是参佟国维的折子。

“那你如何不先告诉她,纳兰公子已来见过你?这些被他拦下的参她阿玛的折子,不也是他给你,要你协助暗中调查真伪的?”

紫玉不以为然,她自然是要等老秦先出口,她才会往下说,既然老秦不吐口,她一个刚跟佟佳姑娘认识的陌生女子怎好劝诫太多?

“哎——”

老秦叹了口气,终究不知如何说出口才好。看着她红扑扑的醉酒的侧脸,他数次张了张嘴,却又咽了回去。

同作为现代人的他是知道的,之前网络上有这么个说法:

生理性喜欢+心理性喜欢+断崖分手+无缝衔接 = 杀|人

感觉她真的要si过一次了,现在过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看着没那么难过,如果现在又告诉她真相——

“也罢,我倒觉得如今这个结果是好的。”

紫玉看老秦不说话,便接话道,给彼此又斟了一杯淡茶。

“南墙还没撞破,还是先别让她知道,容若待她的心有多深——深到,可以为了她另娶她人——”

时间倒回去年十一月——

十一月的德寿寺浸在檀香与雪霰之中,孝庄捻动迦南佛珠的手忽地一顿。鎏金珐琅手炉里银骨炭爆出几点火星,映得此时经幡下跪着的两道身影愈发伶仃。

卢兴旺额间结着的冰碴已幻化成水汽热汗般留下,身旁少女护得严实——那孩子披着半旧的孔雀纹斗篷,发间白玉梅花簪已褪成灰青。这东西孝庄熟悉,是卢兴祖赴任广东前,孝庄亲赐的礼。

正院中银杏的叶子从金黄慢慢褪去,逐渐显出了颓态。

孝庄戴着护甲的手保养的依旧柔软光滑,几乎看不出年龄的痕迹。八仙桌上的茶汤仍然冒着热气,看着眼下跪着的二人并不开口,孝庄拧了一瞬眉,心里有点琢磨不透这卢兴旺到底是何用意。

“都起了吧,跪了半天了,也不说话。苏嘛啊,赐座——”

孝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抬眼。

苏嘛立刻布置好了。

“奴才携亡兄遗孤,给老祖宗请罪。”

卢兴旺突然重重叩首在青砖地,怀中漆木匣碰出闷响。匣面阴刻的盘龙纹在冬日暖阳里却泛着冷意,孝庄认得那是先帝赐给卢家祖上的密折匣,本该随葬皇陵的物件。

“广东潮热,兄长却将御赐貂裘供在祠堂——”

卢兴旺颤抖着解开身旁放着的包裹,褪色的孔雀补服上赫然留着鞭痕和斑斑血迹,孝庄皱了皱眉,看到包裹下压着的累累文书:

“当年这二百七十三道参兄长的折子,倒比粤海关的税银更沉。”

他忽然抬手指向寺外虬松,“奴才进京前,岭南三百乡老在榕树下立了万民伞——”

要不是去年自己亲哥卢兴祖案被翻出来得以沉冤得雪,卢兴旺恐怕这辈子回京都困难。

想到自己卢家祖上还跟皇家实在是有一些关联瓜葛,当年皇太祖从北境南下入京,也是多亏了这些汉人一路跟随扶持,指哪打哪,先帝即位后,便封了哥哥做两广总督,算是满清开国的功臣。

两广总督,算是当时九大封疆大吏之一,从自己侄女卢雨婵五岁那年,哥哥便接旨举家从京城迁往广州,如今已十三年了,哥哥在位时绝对算是鞠躬尽瘁,哪知却因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被弹劾长达一年致死。

好在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默默收集证据,如今终于可以帮哥哥翻案,便一路从南边上诉到京城。

卢兴旺心里笃定,明白老祖宗心生愧疚又一心向佛,便带着年方十八的卢雨婵,一路哭哭啼啼而来,说自己哥哥为了守住大清一方江山如何尽忠职守,最后却落了个欺上瞒下的罪名,让全族人都抬不起头来,尤其小女儿可见尤怜,如今年方十八了,原本说好的人家也因此事退婚,到如今实走投无路,望老祖宗给一条生路。

能给哥哥嫡女谋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祖上了。

说起五年前的那桩诈贿罪,孝庄也知道,确实判的有些潦草。

她想起康熙六年的暴雨夜,卢兴祖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早被雨水泡烂,朱批"革职"二字晕成血团。而今日那折子的副本正躺在漆匣中,纸角还粘着干涸的蜡泪——是当年军机处密押的火漆印。

那年也不知怎的了,参他的折子不断呈上来,虽是一方父母官,也确实为朝廷做了不少实事,无奈参他的人太多了,而且又都是地方二把手,当时思腑了一刻,便想着先让他退下来,避一避风头再说。

可谁知他性子刚烈至此,罢免的折子刚下去三旬,便自缢了。

因着天家的迫不得已,到底是耽误了多少本该美满的家庭。

苏麻喇姑掀开帘角的刹那,北风卷着《金刚经》残页扑向佛龛。

“雨婵,给老祖宗献茶。”

卢兴旺从怀中掏出个锡罐,福建白毫的香气混着咸涩漫开。孝庄望着茶汤里浮沉的银针,忽记起这是卢家女眷独创的“泪茶”,取晨露与泪珠焙制,专为祭奠蒙冤者。

不言而喻。

始终垂首的卢雨婵适时抬头,蓄着泪的眸子恰映出孝庄腕间佛珠——一百零八颗菩提子中,混着三颗卢家祖上献的暹罗夜明珠。

少女颈间挂着的长命锁随啜泣轻晃,锁芯"忠孝传家"的满汉双文已磨得发亮。

少女捧盏的双手生着薄茧,指节处还有未愈的冻疮。孝庄的护甲划过她掌心纹路,触到道狰狞疤痕——那是岭南士子联名血书的烫印。

心下不由得为之动容。

接过苏麻递来的手炉,孝庄轻言:“此番来京,可是,想谋个官职?”

卢兴旺猛地一摇头,竭力否认道:

“承蒙老祖宗关怀,小的羞愧,卢氏一族无偏脉,已无人为朝效力,想必是流言蜚语过多,心有余,而力不足。但祖上为在朝为官多年,又在南方当了十余年父母官,多种上行下效之弊端,想必不用小的说明,老祖宗也多有耳闻。多少隐于暗处的交易,多少支离破碎的人家,如果都被捅了出来,想必——”

关键的话只需说一半,不管孝庄是否有耳闻,卢兴旺这三言两语,眼下之意不外乎自己已掌握了朝廷自上而下的利益链条。

大清这艘船,正是被这一条条利益链条所拉动着向前行驶的,有些链条可断,有些却不能断,而孝庄不知道,卢兴旺这些年来为了翻供,手里牵着的到底是哪条链子。

孝庄表情依旧淡淡的,但已在快速思索,他此番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证据,握着的是哪根链条,如果捅出来,是否有可能伤到大清命脉。

尤其是这三藩未除的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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