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故回到家,冷风从把窗户吹得吱呀作响,她起身去关窗,身上莫名一阵冷,手心处传来的寒凉很清晰。
小家伙绕着她飞了一圈:“怎么了丫头?谢大人跟你说什么了吗?”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就是累了。”
也说不上缘由,只要一想起谢寻今日的模样,她就很难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
小纸很听话,自己钻到门外去了:“那你早点睡,我今晚就不打扰你了,有事就叫我。”
姜故:“嗯。”
那晚她睡得不好,她浑身冰冷,莫名又做了个囫囵梦。
梦里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是南州城。
城内四河流贯,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人群熙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那日是中秋,按照习俗南州城内是有花灯节的,姜故就爱凑这种热闹。
她看见大街上千盏明灯次第亮起,来往的行人在烛火中穿梭。那些舞龙的汉子擎着金鳞翻涌的长龙拥入街中,龙身流光溢彩,惹得孩子们欢喜,一个二个举着兔子灯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
“姑娘,小心些。”姜故险些被撞到,还是一旁的丫鬟扶了一把。
“无碍,我们去那边看看。”她一门心思想去看花灯,往山道那边走了。
山道底下有一条街,临街的酒肆和茶坊竹帘半卷,蒸腾的雾气漫过门楣上悬着的花灯。站在山道往下看去,能看到护城河,护城河的石桥上挤满了放灯的小娘子,河中的灯影倒比天上的星子还更密。
小船行至护城河,荡开粼粼波光,一船夫靠在河岸边,招揽岸上的游人。
“姑娘,来盏花灯吗?”
“来两盏。”细碎的波光不时掠过姜故的脸,映得她眼神极亮。
风里裹着桂花香,掀起护城河的浪,将月的倒影揉乱了。月辉倾洒而下,落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上,亦落在南州城高耸的城楼之上。花灯刚放入河中便听到身后传来惊呼声,顿时千百道目光聚在了高处。她回头看去,廊檐下高悬的灯笼透亮,照在城墙之上的那少年身上。
白玉面具遮住了脸,姜故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那人应该很高,他穿着黑衣长袍,玉冠束起长发,整个人透着股清冷之气。
“这不是谢家公子吗?”
“听说今日城主有公务在身没能来成,倒是让小公子来了。”
摊贩一来一回地说着,姜故就在那儿听着。
南州城主谢远有一子,其子翩若惊鸿,才学无量,只是无人见过其真容,只知他常年以白玉面具示人,而今眼看着就是弱冠之年,城内的无人不想凑个热闹。
“听说啊,后日城主就要替公子办生辰了,到时候肯定风光。”
“不消说,城主肯定高兴,这下全城的人都能去浮生苑讨杯酒喝了。”
卖花灯的船夫都靠了河岸,望着城楼上的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嘟囔着。
市集人头攒动,热闹喧哗,就连唱曲子的声调跟着转了好几个弯儿。谢寻站在城楼之上,之前他都是在对面的鹿台山上看着南州城内络绎不绝的车马人群,如今换了个地方,倒是能看到另一番风景。
这人声鼎沸的南州城,便是他的家。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宽阔的街道就又是灯火通明,他在灯火阑珊处,接送南州城内每一个出走的魂灵。
姜故站在山道之上,瞥了那城楼上的公子一眼,便匆匆背身往鹿台山上走了。
“姑娘,夫人还在家等你呢。”丫鬟叫住她。
姜故当真犹豫了一阵子,小声咕哝着:“还说去山上看看呢。”
“这鹿台山除了樵夫没什么人去的,又说闹鬼,姑娘怎的突然想上山?”
她不是没去过,以前很小的时候总好奇这深山,背着母亲和伺候的丫鬟钻进山里去,可那山道太长,曲折回环,险些迷了路,第二日是怎么回到家的都不知道。
“就是觉得那里清净。”她看向鹿台山的山顶,一时出神。
“姑娘不是一向好热闹吗?”丫鬟不解。
“是啊。”她皮肤白净,远处的灯火照在脸上衬得眼睛漆亮,“就是好奇这山顶之上住着人没有,要是住着了,不知道会不会孤单。”说完,她便露了个笑,大抵是出来之前喝得那碗甜酒的缘故,不然怎么净说这些胡话。
“外面天寒,时辰也差不多了,姑娘,我们走吧。”丫鬟自是没懂她的话,只担心她着了凉。
今夜中秋,满月高悬夜空,月色如水,照着南州城。
姜家不如街市热闹,也就三两个丫鬟加上姜故母女二人。
姜故一进门就看见阿娘蜷在院里的躺椅上赏月。
“阿娘,外面凉,您怎么也不盖点什么?”说完,她就把身上那件红色大氅取了给母亲披上。
躺椅上的人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也不看月亮了,连忙起身去拿桌上的月饼,“今早和丫头们一块儿做的,快尝尝看。”
她接过咬了一口,月饼的香浸润了口鼻。
“比正街的铺子做得更好吃。”姜故说。
姜静又笑,随即把院里的三两个丫鬟都遣走了,又望向天上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