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宫门马上要落锁了。我陪皇兄母后说会儿话就走。”周泽佑与佳人有约,心里一直默数着时辰。
宫门哪能锁得住齐王,赵太后脸上笑意淡了。
挑眉看周泽佑,周识檐抿一口茶,淡声道:“朕陪母后用膳。”
有皇上帮忙,周泽佑松了口气,赔笑:“幸好皇兄孝顺,时候不早了,我真该走了,下回再陪母后用晚膳。皇兄,臣弟告退。”
一边说一边退,话刚说完一只脚已经在殿门外了。
赵太后揉开眉心:“算了,不为难你们。皇上一身朝服沉重又拘束,待在宁寿宫吃也吃得不舒适,哀家也不好强留。”
周识檐拨弄手上的碧玉扳指:“无妨,朕先陪母后,不行晚间再传膳。”
赵太后弯了弯唇:“也好,正好钱太医开了食补的方子,皇上尝尝。”
先帝不在,太后母代父职和皇上相处不似寻常母子。席间周识檐主动提起万州水患治理以及后续安置事宜,赵太后如今不便插手前朝事务,只听了两句便提起选秀纳妃一事。
周识檐放下筷子:“母后,父皇早年受后宫阴谋所累,伤了根本才英年早逝,朕不愿见这些污糟事情。”
赵太后劝道:“这哀家可没法跟皇上保证。一个人一个心眼,人多了污糟事自然就来了,能管得住表面却难拦住背地里的下作手段。可话虽如此,前朝的脏事也不会少比后宫少,皇上贵为天子,镇得住前朝还怕压不住后宫吗?”
“这样吧,人多难管。先不急着选秀,哀家先帮皇上在世家大臣族里的姑娘间筛一筛,皇上选几个放在后宫,既能慢慢适应也好安抚众位大臣。”
太后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周识檐敛眉:“辛苦母后。”
……
后位空悬,太后懿旨一出,京城画师紧俏,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府中多有躁动,阮府也不例外。
别人都是遍寻名师,盼着自己的画像能在一众贵女中拔得头筹,阮语若却不一样,打算在自己的画像上点个颗大黑痣。
明日一早太后身边的宫人就要到各府收画像,时间紧张,就算爹娘发现她动了手脚也来不及再备一份画像。且她鼻尖本就有颗痣,画师手抖涂大了些,也算不得欺君。
阮语若趁夜摸进书房,连灯都不敢点,凑着窗外月光在画上鼻尖处点了一笔,把墨点吹干后将画仔细收好放回原位,蹑手蹑脚地离开。
她做贼心虚,没发现书房外松树后的阮萤。
阮萤从未做过这般大胆的事,手心一层一层地出汗,怕濡湿墨迹,把小像收到袖袋之中。她壮了好几天的胆只够走到书房门前,之后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都走不动。
家中确实沉闷,但真进了宫也得处处小心,她这般行径意义何在?
没等她理清思绪,耳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阮萤当即起了一身冷汗,慌忙借松树遮掩身形。看清来人是阮语若,她镇定许多。
夜深人静,行迹鬼祟,不用问都能猜到阮语若是来毁画的。
早前不清楚阮语若为何和夫人闹了那么久脾气,这回知道了,原来她早有意中人才不愿接受夫人的安排。其实夫人很宠阮语若,只要那人家世看得过去也不至于闹这么久。可惜近日看来,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夫人不肯任她蹉跎胡闹。
经阮语若这么一打岔,阮萤消失的胆量没来由地归拢回位。
她不是哲人,无需给每件事情安个意义。想离家透透气眼下便是机会,这就足够。
太后懿旨里并未限制嫡庶,把自己描的小像卷在画轴里应该不会惹出祸端。
从书房出来,她贴着墙角一路小跑回房。春云被她提前支开,今夜宿在西边下人房。
心口咚咚响,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阮萤猛灌了口凉茶润喉,到窗边推窗透气。
初秋,夜风微凉。她鬓边的碎发被汗打湿,发尾打着卷沾在颈侧,微风送来清凉的同时也吹动发丝带来些许痒意。
今夜月色清亮,窗外的流萤不曾被月色掩住光芒,在海棠树下闪烁。
望着流萤飞舞之姿,阮萤撩开缠在颈上的发丝,悠悠吐出一口浊气。
一幅画轴里两张画像,若太后介意也只会当阮府后宅不宁,直接否了阮府的姑娘。左右阮语若不想入选,影响不大。若太后不介意,也得看是否合眼缘……
尽人事听天命,她抓住机会了,之后的事情并不受她左右。
今夜注定无眠。
阮萤混沌时想了许多种可能,可惜她不曾有机会随徐夫人等人入过宫,漏了一点。
皇宫戒备森严,为防歹人作祟,外头的人事物都得经过重重检验才能呈到太后跟前。阮府的画轴透着古怪,第一道就被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