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她手,“莫急,再想想,寻个法子,引蛇出洞。”
两人各自思索半日,并无妙法,正焦躁间,忽听万吉叩门进来,递上一张请帖。
“孟思百请我明日去一品鲜,说替我践行。”丁旭看罢,摇头道,“他居然还敢请我。”
“你不愿去就回绝,这样的人不见也好。”甘翎道。
丁旭又摇了摇头,“他写的清楚,我若不去,他就要登门造访了。与其让他闹,不如我去闹他。”
……
嗒,嗒!檐上积雪在晴日下化作颗颗宝珠,滚落地上。
一品鲜门口积了一条珠溪。孟思百正立在溪后张望,甫一瞧见丁旭骑马的身影,立即整衣迎了上去。
“子冉,久未问候,别来无恙啊。”他牵住辔头,满脸笑容,“多谢你肯赏光,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我不饮酒。”丁旭声音淡淡的,目光在他抬举不便的左臂上掠过,落在大堂中的那一排茶炉上,“请允我以茶代酒。”
“好说,好说。”孟思百笑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旭跳下马,拿着马鞭径直入内。孟思百一面示意伙计喂马,一面赶上去给他引路,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雅间。
门开处,就见一人正立在窗前眺望天际缓缓流云,室内茶香萦绕。
丁旭一怔,却不惊,看看那人身上的妆花缎蟒纹长袍,再看看其手边的金丝楠木手杖,揖礼道:“末将丁旭,见过谷王殿下。”
谷王姜望恒转过身来,笑道:“丁将军不日出镇云州,那里烟瘴弥漫,万之返者不过其一。本王实在担心日后无有相见之机,这才不避嫌疑,请将军一叙。”
“谢殿下记挂,末将归来时,定去府上拜会。”丁旭沉声回道。
两人在茶桌两侧落座,孟思百给两人斟了茶,随即默然退下。
“丁将军,饯别都有程仪,本王也特意给你备了。”谷王端起茶盏,慢慢喝完,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笺,推到丁旭面前。
“先别急着推拒,打开看看。”
却不是银票,而是一张宅邸图样,前店后坊,看起来是家铺子。
见丁旭微怔,谷王哈哈一笑:“丁将军莫要烦心,这铺子不是给你的。这是抄没的袁记生药铺,已经有了新主。”
丁旭微微松了口气,却不言语,开始喝茶,是茉莉花茶,香清甜淡。
谷王望着他,“将军就不好奇这宅子里的宝贝么?哦,也对,你不喜欢钱财,只想以武报国,护境安民。”
“可惜啊,最大的毒狼就在眼前,你却擒之不得。”他叹了口气,见唯一的听众并不为之所动,知道关子卖不下去了,只好打开了天窗。
“这铺子的东北角有地窖,窖中有银箱,还有一条暗道,直通安王府。”
丁旭心一跳,原来如此,竟然如此!但旋即生了怀疑,是真的么?
“殿下何以知道?”他问。
“我好奇啊。”谷王笑道,“那袁记乃京城首屈一指之富贾,抄没所得现银不过两千两,简直是玩笑!那袁美竹再挥霍,会不给自己留个棺材本?我不信,就派人悄悄查看。结果就发现这西市的袁记,大有隐情。这铺子与安王府隔了四条街,暗道长达八里,也难为他们挖的出来。当然也多亏我这个废人,有的是工夫,才能查清。”
他得意地挑眉,深陷的眼窝里有精光射出,“不止如此,我还发现,杀死窦敏的凶手,就是那个叫汪贵的,他死后,家中反而日富,人都称为汪员外家。据他弟弟说,是在祖宅挖到了银子!
“丁将军,你怎么不为所动啊?窦敏一案,你夫人差点儿冤屈致死啊!若令妻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做驸马是不是就更顺利些?”
丁旭手指微颤,抬头望向谷王,谷王笑得更甚,“这都是我的推测。我这个人,再憋不住事的,知道了就要说出来,将军急公好义,憎恶分明,且算是苦主,我就如实相告了。有冒犯处,还请担待。”
他自行续上茶水,“哦,对了,我还把这事告诉了窦尚书,他老来丧女,已属不幸,若不能擒得真凶,哪有脸面去见女儿!”
他喝了口茶,“今日窦尚书入宫,好像是商议立储之事,你猜,他会对陛下说甚么呢?”
丁旭策马赶往皇宫。
风夹着雪化的寒湿迎面击来,击穿他的披风,棉袍,直往骨缝里钻。马嘴喷出大团白气,好似衔住了天上的白云。
以窦永爱女之心切,定会求得真凶,但以安王做事之缜密,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若他勉力为之……丁旭想着,又连挥三鞭。
到得宫门口,他习惯性地去掏腰牌,却是掏了个空,他已不是羽林卫指挥使,无宣再不能入宫。
正焦急,就见一顶四抬软轿出了宫门,轿侧跟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穿素白棉袍,戴四方巾。
那男子看见丁旭,旋即掀开轿帘,低声说了几句甚么,然后走到丁旭马前,笑道:“丁将军,我家老爷请您去府上一叙。”
说着递上名帖,却是窦府管家。
“窦尚书!”丁旭又惊又喜地看向软轿,正迎上窦永投来的目光,两人颔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