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花纭瞧着镜中的新娘,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她再次穿上了嫁衣。
萧柏舟为她盖上盖头,还不忘念叨一句:“娘,您费那么大劲,就为了再嫁给爹一次吗?”
“什么叫‘再’?”花纭问,“我们明明是第一次办婚礼。”
“爹可不是这么说的,”萧柏舟把花纭扶起来,为她抚平婚服上的褶皱,“爹说,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跟娘成过亲了。”
“胡说,那会儿我才八岁。”
萧柏舟说:“爹还说,他二十二岁的时候,掀过娘的盖头。都掀盖头了,那不就是成亲了?”
“得了吧,那会儿我是替我父亲的长女进宫做皇后,他恰好……”花纭顿了顿,“算,算啊,成亲了,你爹他……掀了我的盖头,只是那不是我们的婚礼。”
“啊,我明白,时局所迫。”萧柏舟拉过花纭的手,让她抓着自己的手腕,“都是当娘亲的送女儿出嫁,到了我这,竟成了女儿送娘亲出嫁,说出去,真要笑死人了。”
花纭掀开盖头,严肃地问:“谁敢笑?”
“不敢不敢,”萧柏舟赶紧把盖头给她拉上,“反正您老人家也没有送女儿出嫁的机会。”
花纭再次把盖头拉起来:“那小子来北疆了?”
萧柏舟眼神躲闪:“没有——他怎么会来?他得留在京城读书的。”
“过会再说你的事。”花纭把盖头放下来。
萧柏舟捏了捏鼻子,道:“快走吧娘,吉时要到了!”
阁门打开,萧柏舟扶着花纭的手缓缓走下台阶。
春日里,靖州的风微微凉。
花纭隔着盖头都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像蜜,像糖,像绸缎。
李怀璟站在花轿前,望着花纭向他走来。他释然地笑了,从萧柏舟手里接过花纭的手,搀扶她上了花轿。
萧柏舟就要给他行礼,李怀璟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朝车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着花纭一起上车。
一切准备就绪,李怀璟跳上车,扬起马鞭向南而去。
定北王、武安侯早就带人等在竺州、靖州二城之间,萧旻一身红色婚服,霞光落在他身上,映亮他明媚的笑容。
李怀璟在前驾车,萧旻与盛誉在后跟随,一直到定北王府。
李怀璟就要接花纭下车,但萧旻抢先一步拦在他前面:“大舅哥,让我来吧。”
萧旻握住花纭的手,像二十年前那样,搀扶着她,但这次,她不再是他的娘娘、他的主子,她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人。
他们跨过火盆,跨过马鞍,跨进挂满红绸的厅堂。侍女铺上两块蒲团,他们纷纷跪下。李怀璟本想跟着他们进厅堂,但看到蒲团前摆的是什么时,他收回了已经跨进堂内的右脚。
“一拜天地——”
他们拜天地。
“二拜高堂——”
他们拜香案上的四座牌位。
“夫妻对拜——”
他们对拜,庆幸彼此闯过生死难关,依然没有放弃彼此。
宴席过后,萧旻有些醉了,李怀璟要把他扶进婚房中。
“鹤亭,朕跟你说的那事——”
“没门。”萧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春秋刹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唯独,我女儿——小舟——绝对不会嫁给你儿子。”
李怀璟把人往回拉:“可孩子们自小一块长大,感情深厚,朕怎么好拆散他们呀!”
萧旻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家小舟,只招赘婿。”
他大笑。
他在门边洗了把脸,收拾好了才敢往房内去,却看见花纭已经摘下了盖头、脱掉了厚重的婚服,坐在窗边的小酒桌上等着他。
“盖头,二十年前你已经掀过一次了,”花纭笑靥如花,“我们还差合卺酒没喝。”
萧旻擦了擦眼眶:“就来。”
他在花纭对面坐下,此时,月光斜斜地落在桌上,洒进酒杯中。
花纭指了指酒杯:“你瞧,杯中能看到我们的脸。”
“呀……我比二十年前,老了许多。”萧旻凝望着她,“老了,越发配不上你了。”
“胡说。”花纭端起酒杯,碰了他的酒杯。
他们一起举杯,一起饮尽——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