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郭少旌是由檀香伺候的,郭少旌为什么变成这样……檀香应该最清楚!
是不是檀香没有伺候好郭少旌?亦或者檀香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引起郭少旌的反感?
庾玉娥的脸色冷了下来,“檀香?!”
闻言,檀香忙不迭地跪倒在地。
她伺候庾玉娥这么多年,庾玉娥一个眼色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也正因为知道庾玉娥是什么意思,檀香当下就被庾玉娥眼中的质问刺得心中一酸。
她欲言又止,对着脸色依旧冰冷的庾玉娥,心里颇觉委屈。
她听庾玉娥的吩咐去伺候世子爷。
前半夜,世子爷让她脱了衣裳,她照做了!可世子爷并不让她上床。
他就半躺在榻上,依在迎枕上,把她晾在屋子中,盯着她腰间的胎记瞧了半夜。
若单单只是这样倒也就罢了,偏他还面色飘忽地,用手指来擦拭那胎记……她腰间的皮肤都被擦红了……
腰间痒肉曾被人那样揉虐,檀香脸上不由浮起两团红晕。
可也仅仅如此!
世子爷把她晾了半宿,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一个时辰前被靖文公夫人叫醒。
靖文公夫人让世子爷去隔壁王宅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清醒后的世子爷一改往常的颓废惫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穿好衣裳,又快步赶过来。
她跟了过来,见到世子爷站在门口无人通禀,她这才出了声。
庾玉娥脸上的惊愕神色不似作假,看来,庾玉娥没有回来。
外面天色渐亮,郭少旌的耐心告罄,“好了,你且收拾一下,随我去隔壁宅子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郭少旌真的变了。
他的语气动作,变得霸道又笃定,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庾玉娥心神震摇。
事实上,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郭少旌亲自过来‘请’她,若是她拒绝,一是显得她太不识好歹,得罪郭谢氏,二是他二人共同前往王家,也可向王谢氏‘示威’,免得王谢氏经过庾四娘一事彻底看轻了自己。
一举两得!
庾玉娥松了口气,她当众撩开衣袖,露出扎了六根银针的右臂。
那些银针没了一半在她手臂中,露在外面的半截针尾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檀香看得心惊肉跳,“姑娘……”
原本白藕似的手臂浮肿起来,银针扎在庾玉娥的小臂上,有暗红色的血液从针眼里漫出来。
流晶目光微微一闪,她沉默着垂下了头。
“你刚才在扎针?”郭少旌瞟了一眼,言简意赅地问道。
庾玉娥点点头,浅浅一笑,“大夫说,这手臂通经活络之前要先扎针清出堵塞的淤血……表哥,可否等我片刻?”
郭少旌撇开眼没有回答。
庾玉娥黛眉微蹙,伸手将银针一根一根拔出。
做这场戏,为了不给人留下把柄,她是实打实地在手臂里扎了六根指长的银针!
暗黑色的血液从针孔里流出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泼墨用帕子将血液擦去,青竹给庾玉娥上药。
等庾玉娥收拾好,已是卯时正了,他两人一起去了隔壁宅子。
这时的王家宅子里很是安静,空气中飘散着灰烬,流晶想了想,领着二人一路去了宅子的主屋。
王家宅院的主屋里。
庾四娘与王宗鑫躺在同一张榻上,她紧紧地拽着王宗鑫的手臂。
头戴真紫色抹额的王谢氏正在苦口婆心地劝庾四娘,“玉姚,好孩子,姨母知晓你对宗鑫一片真心……可你也得先把身体养好啊……你这样不吃不喝,这不是糟蹋自己的身体吗?!"
王谢氏望了眼庾四娘被鲜血染红的裙摆,抹着眼泪叹了一声。
庾四娘对王宗鑫确实情真意切!王谢氏心里微微有些后悔。
然而无论她如何说,庾四娘依旧只是固执地抱着王宗鑫的手臂。
王谢氏对下人使了眼色。
围在旁边的丫鬟婆子,便端着人参汤和补膳轮番上阵去劝庾四娘,庾四娘脸色冷漠地吐出一句话,“你们真的很吵。”
闻言王谢氏身体一僵,她抿了抿唇,面上却是哀戚难抑的表情,“姨母知道你舍不得宗鑫,可事已至此,你就让宗鑫安生去了吧!”
“他没有死!”庾四娘突然瞪大了眼,尖声叫道:“他还活着,我听到他说话了,他会活过来!你们都不准碰他!”
她唇瓣灰白,尖锐的声音透着股中气不足的虚弱,“我真的听到了……他在喊我,他会活过来的!”
大量的血块从身下涌出,一道道热流顺着大腿滑下。
庾四娘浑身颤抖,满目惊骇,她面色苍白似鬼,“王宗鑫。”
庾四娘突然扑在王宗鑫身体上抽泣起来,“你快醒醒,你再不醒,你就真的看不到我了!”
庾四娘凄厉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痛。
“玉姚!”王谢氏抚着额头劝道:“傻孩子,你快起来喝点药!听姨母的话!你快起来喝药!让宗鑫安息吧!”
眼泪顺着龇裂的眼角一滴一滴滑落,庾四娘短促地喘息了一声,哽咽着抽泣道:“我不要吃药……他醒不过来,我就去陪他好了……”
若是能陪着他一起死,她很乐意,庾四娘缓缓勾起唇角灿然一笑,她无力地闭上眼。
门口处见到这一幕的庾玉娥和郭少旌两人面色各异。
庾玉娥眼里是对庾四娘恨铁不成钢的恼怒!王谢氏明显是利用庾四娘的感情来洗刷她的罪孽!庾四娘竟然如此配合!
郭少旌则是前所未有的缄默。
前世,他中了千鸠幻叶的毒,庾三娘曾多次为他换血。
有一次在战场上,他受了重伤,流失了许多血,庾三娘义无反顾地选择救他……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面前一点一点虚弱下去,那时他便让她放弃。
庾三娘却固执道:“我要救你……若是我救不活你,我便陪着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