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暖阳和熙,君圃山庄四门大开,是庾三娘离开君圃去寻找婴儿的日子。
铺了红色碎纸的大道上,三辆马车并驾齐驱,后面跟着衣饰普通,面色漠然的武士。
车头健硕马匹原地踏了两步,铁蹄踏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山杏红着眼眶,咬紧下唇,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一身樱桃色衣裤的吉祥,低声道:“姑娘就交给你了!”
这次跟庾三娘出门的婢女,是吉祥和白犀。
吉祥瞥了眼正在检查车马的白犀,点了点头,诚恳道:“好。”
顺着吉祥的视线,山杏也看到正从车底下爬出来的白犀,白犀平日里并不多话,说话时也带着谦逊和诚恳,山杏皱着眉头,凑近吉祥道:“我觉得她好生奇怪!”
她能感觉白犀同她一样,是个活泼的人,可白犀却将真实的自己掩盖起来。
山杏嘟着嘴忿忿地咕哝道:“她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
满满的怨念啊!
吉祥忍不住抿嘴一笑。
不过,白犀确实很聪明!
不到两日,她就摸清了庾三娘的习惯:庾三娘何时起床,何时用早膳,庾三娘偏好吃什么,爱穿什么样的衣裳……
除此以外,白犀还很能吃苦。
吉祥想起前两日,自己用过早膳,脚上系着砖头在庭院里跑步,白犀见了,跟着照做,砖头磨破了她的脚裸,她连哼都不哼一声。
吉祥紧皱着眉,虽然她比较欣赏这样意志坚韧的人,但是她同样觉得有些奇怪。
庾三娘似乎特别信任白犀,她做任何事都不避讳白犀!
这一点,别说山杏了,就是吉祥自己也有些吃味,与庾三娘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吉祥也不敢说,庾三娘对她就有对白犀那样深的信任!
吉祥正想着事,白犀从马车尾部钻了出来。
她拍了拍秋香色的衣裙沾染上泥土灰尘,扯下腰间系着的柳红色汗巾拭了拭额头。
粗大坚实的黑架,润滑过的车轮,没有任何异样!
白犀细嫩的手搭在车辕上,她一个纵跃跳上马车,将马车内部的缝隙都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满意地出了马车。
出行检查马车,这是上辈子的习惯。
上辈子,郭少旌一将功成万骨枯,又因年少轻狂得罪了许多官员,每日,都有许多刺客等候在靖文公府外,准备刺杀靖文公府的主子。
每次庾三娘出府之前,她都会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马车,有时候搜出毒蜘蛛,有时候搜出毒蛇,还有好几次,车轴都是坏的。
白犀从旁边的铜盆里捞出湿帕子,拎干,抬头看见吉祥和山杏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白犀笑了笑,继续埋头用帕子擦拭车窗。
庾三娘看似什么也不在乎,白犀却知道,若是情况允许,庾三娘是个特别娇气的人,吃的东西,用的东西,必须干净整洁到没有一丝污垢!
日头慢慢上升,白犀依旧在不停歇地干着活。
吉祥和山杏面面相觑,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把手。
一辆灰布马车从远处疾驰过来,帘布被拉开,梅夫人面色凝重地跳下马车。
吉祥眉头拧紧,此刻辰时将至,庾三娘定的出行时间快到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白犀也皱着眉头,回头一看,刚好看到庾三娘和陈润之跟在褚玄机身后从门里走了出来。
“姑娘!”见庾三娘走了出来,梅夫人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对庾三娘行了礼,梅夫人望了眼陈润之,欲言又止。
陈润之面无表情。
庾三娘挑了挑眉,“无妨,你说。”
梅夫人对陈润之欠了欠身,“颍川王兵权被夺。”
圣旨送到颖阳,传言颍川王亲自接了旨。
兵权被夺,也就意味着陈润之以后再也调不动颍川各地的兵力,成了一只纸老虎。
褚玄机蹙眉,这件事庾三娘知道吗?
褚玄机看向庾三娘。
却见庾三娘站在原地,一脸诧异地反问梅夫人,道:“只是兵权被夺吗?”
她记得,前世陈润之的封地和称号都一并被夺了。
只是兵权被夺吗?
这句话回荡在众人耳边。
陈润之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庾三娘。
梅夫人难掩吃惊,兵权被夺,这是件多么严重的事?怎么在庾三娘嘴里就变成了,今日不加菜吗?
这样的小事……
不知怎的,想到定陵苏府的掌柜急赤白脸赶过来,梅夫人突然有些想笑,她低头忍住笑点了点头。
天大的事,在庾三娘诧异的反问中变得无足轻重,庾三娘对留下来的梅夫人和莫桑山杏等人点了点头,放下车帘布。
马车缓缓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