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日子的搜寻,下属们已确定四个具体的位置,钱桥,曹庄,大别山,京兆。
那个婴儿就在四个地方。
四个地方,天南海北。
庾玉娥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那婴儿送到这些地方,本事真是不小!
褚玄机面色肃然地坐在马车主座上,陈润之和庾三娘一人坐在左边,一人坐在右边。
庾三娘面色平静地从马车的夹层里取出茶叶,就在小桌子上泡了三杯茶。
陈润之看了庾三娘半晌,翘了翘嘴角,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那幅明皇色的圣旨。
这便是那夺了他兵权的圣旨,由皇帝授意,王呈协口述,徐晁草拟的圣旨!
草拟圣旨的徐晁如今正在富丽堂皇的御书房捡废纸团!
王呈协穿着一身紫色官服,躬着身和皇上说话。
皇上躺在榻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绫缎亵衣,嘴里磕着瓜子,他呸呸了两声,些许瓜子皮挂在他稀疏的胡子上。
皇上砸了两下嘴巴,“朕听说,是陈润之亲自接的旨?”
为了写那张圣旨,他可写坏了无数张纸,纸团扔得到处都是,最后还是侍读徐晁初生牛犊不怕虎,捏笔草拟的。
“回皇上,确实是陈润之亲自接的旨!”王呈协拱手冲皇上行礼,谄媚地笑了笑,“皇上,这几年陈润之做颍川王,可从未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您下了圣旨夺了他的兵权,颍川各地都在说皇上圣明呢!”
这话虽然动听,但巴结讨好意思太明显,陈润之做的事,大周朝上下都看得清楚。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王呈协,目光落在老老实实蹲身捡纸团的徐晁身上。
这话他听腻了。
眼看着徐晁手里抱着一堆废纸,他还要艰难地钻进桌底去捡纸团。
徐晁青灰色的官袍逶迤地拖在地上,脚踩在袍子上,徐晁却不自知,他依旧伸长了手要去捡那废纸团。
这人肯定要跌大跟头!
皇上勾着唇角静静地等待着。
按道理,这时候,皇上会顺势夸奖他两句,他再奉承皇上两句,然后皆大欢喜……久久等不到回答的王呈协偷偷抬起头。
就见皇帝脸上带着笑,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新晋的侍读徐晁。
那个用一个女人从他这里讨了人情,成了侍读的徐晁。
王呈协的脸霎时便黑了一瞬,撇眼看见皇帝兴致勃勃的模样,王呈协皱紧了眉头。
突然,御书房里传出‘嘭’的一声。
侍读徐晁额头撞在书案上,他捂着额头往后一仰,一脸迷茫的坐在地上,怀里的废纸团也撒了一地。
皇帝哈哈大笑,“徐晁啊,徐晁!朕刚抬举了你,让你给朕草拟一回圣旨,没想到转个头,你就给朕丢了这么大的脸!你说,连个废纸团都捡不到,你还有什么用?!”
徐晁摔倒了,皇帝却说是丢了他的脸?
王呈协倒吸了口凉气,看徐晁的目光顿时变了。
皇帝将手中的瓜子全扔到徐晁头上,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你可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看看你,你再看看人家陈润之!和你年龄差不多吧?!陈润之十五岁就上战场杀敌,十七岁所向披靡,你看看你,长这么大,你还连个纸团都捡不来!以后名留青史的是谁?你说你有什么用?!”
说到后来,皇帝脸上的笑意没了,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御书房里一片肃杀。
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吓得王呈协一抖,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呈协埋下脑袋,连呼吸都轻了两分。
徐晁捂着头动作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
向皇帝磕了个头,徐晁朗声道:“徐晁愚笨,捡个纸团也会磕到头,但徐晁相信,在圣上浩荡的皇恩沐浴下,徐晁一定可以由一个庸才变成一个天才!”
皇帝挑了挑眉,“什么天才,捡废纸团的天才吗?”
徐晁点头应诺,“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臣捡废纸团,臣就捡一辈子的废纸团!颍川王陈润之,纵使他再如何惊才绝艳,皇上罢了他的兵权,他依旧得乖乖地接了旨!"
徐晁话音刚落,王呈协就发现皇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王呈协暗自咬牙,没想到,徐晁拍马屁的功夫这么厉害!
听到徐晁的话,皇帝虚眯着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抓了一把瓜子捏在手里,磕着瓜子,示意徐晁继续说。
徐晁再次磕了个头,“颍川王的权力,是皇上赐予的,他所用的兵,是皇上的子民,在颍川王盛名之上,是知人善用,日理万机的皇上!所以,死后能名留青史的必定是皇上!”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又正中皇帝下怀。
徐晁抬起头来,他青肿的额头正对着皇帝,皇帝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你个徐晁,朕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说这么多来堵朕的嘴!得了得了,朕说不过你!”
闻言,徐晁不仅没有惶恐地磕头谢罪,他反而挺了挺胸膛,大声道:“臣所言句句属实!”
王呈协眉峰一阵耸动,凶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皇帝大笑,叫来大太监汪权,笑着吩咐道:“徐侍读磕到脑子,让姜太医给他看看,免得磕坏了脑子不能当值!”
汪权不由讶然。
这姜太医可是皇上御用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