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桥的集市散了,街道上依旧人满为患,十几个衣裳破烂的乞丐坐在一起,靠在′好客来’的外墙角处互相取暖。
这一路,遇到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
青帷马车稳稳地停靠在路边,庾三娘撩开车帘布,看到行人摩肩擦踵的街道。
怎么会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乞丐?
难道……北方开始打仗了?
庾三娘蹙眉。
吉祥利落地从车辕上跳下,带着两个下人走向墙角的乞丐,“……有谁知道,之前那位买了‘千年灵芝’客人的消息?”
庾玉娥高价买走了千年灵芝。
乞丐们抬头看了吉祥一眼,见吉祥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爽利的皮革衣,腰间还挎着一把寸宽的铁剑,互相看看,又都垂下了头,畏缩着团着身子躲在墙角。
吉祥见无人应答,从腰带里取出一锭碎银子,“有谁知道?”
乞丐们抬起头来,眼里都闪着亮光,却无人敢上前。
吉祥扬了扬眉,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锭子,“没有人知道吗?”
这下,不仅墙角处的乞丐,连街道上的乞丐都看了过来,所有的乞丐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吉祥手里的银锭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庾三娘放下黑色车帘布转过身来。
车外很冷,车里也很冷。
白犀端着茶瞪着陈润之,茶已经冷了,她依旧维持着奉茶的姿势。
庾三娘淡淡地看了白犀一眼。
倔强的白犀终是垂下头,重新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茶杯递给陈润之。
“这茶泡得不好。”陈润之伸手推开茶杯,他的动作很大,推翻了茶杯,茶水倾倒出来,淋了白犀一身。
他的眼睛毫无感情地落在正前方的车帘布上,陈润之口气淡淡的,“爷不想喝。”
她泡的茶不好?
依她看,不是她泡的茶不好,是他嫌弃这是她泡的茶!
白犀气笑了。
谁伺候也不行!非得姑娘亲自伺候!这人架子怎么这么大?!
白犀顿时怒目圆睁。
想让姑娘亲自伺候你?门都没有!
白犀忍了气,正要重新泡一壶茶,庾三娘阻止了。
伸出手压住白犀葛布衣袖,庾三娘轻声道:“白犀,你出去。”
声音很柔和,语气却威严。
白犀张了张嘴,沉默着退了出去。
马车里只有他二人。
陈润之嘴角微扬,依偎到庾三娘怀中,抓着庾三娘的手去碰他微痒的后脑勺,“庾三娘,我头疼。”
委屈巴巴的语气。
庾三娘待白犀是特别的,他气走了白犀,庾三娘说不定会生气,她一生气,很有可能就会不理他……
陈润之皱紧了眉,这下,他真觉得头有点疼了。
“头疼?”
难道是伤口有什么异样?庾三娘诧异,不应该啊,凌晨她才给他诊治过!
伸手搭在陈润之手腕上,细细给他把脉。
脉搏很正常……
庾三娘皱眉,解开他的发带,任由他的乌发铺了她一身,扒开他的头发,认真检查他的伤口,伤口开始愈合,也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眼睛,这个只能看运气了,若是有朝一日他脑袋里的血块化了,他自然就能看见,如果化不了……
庾三娘幽幽叹了口气,靠在车壁上,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找到舒适位置阖目就睡过去的陈润之,庾三娘无奈一笑。
从石穴回来后,陈润之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遣退她身边所有的丫鬟,寻机会和她单独呆在一起。
明知他是故意找茬,庾三娘却不忍苛责他,以至于每每如了他的意。
马车安静下来。
他的头发乌黑顺滑,握在手里,沁凉沁凉的。
庾三娘纤细的手指缓缓插进他的发丝间,收紧,放松,一下又一下,轻轻给他按摩头皮。
陈润之唇角缓缓翘起来。
果然在装睡!
庾三娘抿嘴一笑,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啄了一口。
陈润之的胸膛快速起伏了一下,等了许久庾三娘再无动作,他睁开眼,定定地‘望’着庾三娘。
庾三娘亦回望着他,他的眼,像蒙上了一层灰布,星眸光芒不再。
她微微转头,陈润之亦随着她转头,无论她如何转,陈润之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庾三娘感觉自己的心慢慢塌陷下去,她捧着陈润之的头,弯下身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