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柳茵的眼神却像是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又像在思索着如何下口。这感觉和她收集起来的那些戏具,在风云楼养的那些人都不同。
江寒烟是一把可以随时刺向任何人的刀,她要让江寒烟为她所用。
“寒烟,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所以,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找到了。那我要得答案,又是什么呢?”
听得此言,江寒烟重新从檀木匣中取出了一颗白子,双指轻捻,放进了黑子将成未围的半局中:“那自然是,如您所愿。”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柳茵缓缓起身,背对着江寒烟轻声开口道:“今日未时,江国公会受命前往京城。”
江寒烟眉色一凝,抬眸看向柳茵,神色倏地一锐,似探似藏。顷刻间敛去后,又带着笑意起身。
初识亭下雾,再遇迷局始。
“戌时三刻,学生恭送老师。”
......
归途路,踱步于廊下,柳茵的神情在脑海中逐帧重现。
蹙眉,指颤,发抖......掉子,掉子!是沈鹤之!就是沈鹤之!江寒烟看得出来,柳茵此人极其善伪装,喜怒皆不显与外色。但下意识的反应绝对骗不了人。
江寒烟身形发颤,顿在原地,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抬手抓住廊柱,呼吸变得急促起起来。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七星司刺客真实身份是历代皇室的绝对机密,也只有自己这种留质半死被丢回来的,且家中还需为氏族,才有可能流出去消息。
柳茵她能知道京墨的真名,就必然是跟皇室扯上关系了。我只要再继续查下去,继续查下去!
但她要的双龙戏珠的玉佩,究竟又是何用处呢?
......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得激动,江寒烟正要扶着廊柱坐下歇歇。却不曾想,沈听肆一早便等在柳茵离府的必经之路。间柳茵离开后,便匆匆朝这边赶来。
半个身子才踏入后院,就见到江寒烟正颤抖着靠在廊柱旁,看上去就快要站不住了一般。
沈听肆心下一紧,便也顾不上别的向朝着江寒烟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江寒烟!”
他这不喊倒还好,江寒烟眼看着就要坐下去了,被沈听肆这么一吓,结果还真没站住。浑身一惊,欲坠未坠地向后望去。沈听肆一把拉住了江寒烟的手腕,将她带进了怀里。
“你干!“
“你,怎么了?”
江寒烟下意识便想挣脱沈听肆这毫无征兆地行为,可在感受到他略显发抖的臂弯后,顿时有些愣住。才要出口的话,也拐了个急转弯。
急促而湿热的呼吸缠绕在颈肩,惊起一片细密的颤栗。脉搏轻微颤动,沉木香与茉莉香相交融,转瞬即逝。
沈听肆扶着江寒烟的肩膀,向后退开,缓缓俯身,弯腰靠近。“我没怎么!到是你,是柳茵跟你说什么了吗?还是不舒服了?”
......
江寒烟闻言一怔,原还想端着架子,可瞧着沈听肆这副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笑。她这下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柳老师没说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想歇歇。”
“你不来我都坐下了。”
后半句江寒烟扭过头,在嘴里小声嘟囔着。
“嗯?姐姐你说什么?”
“啊哈哈,我说幸好你及时出现呀。”
......
我在说什么呢!刹那间,江寒烟觉得空气都变得尴尬起来。
“那个,今日天气甚好啊!”
“是,是有点热哈。”
两人就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搭着话。氛围再度陷入沉默,只剩檐下风铃叮当作响。
春末风吹过,鬓边海棠落。那一抹娇艳欲滴的红跌落雪中攀缘而上,却又在漫上脖颈时通着蜜桃般的粉,就连袖口也被指尖染上缠绵的褶皱。
“咳咳!”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咳了起来,一个踢着路边没有的石子,另一个垂眸去掸袍角并不存在的灰尘。绒絮打着旋落在江寒烟的发间,沈听肆见状,指尖动了动却终是没有抬手。
江寒烟再抬起眸子时,恰好又撞上沈听肆慌忙挪开的视线。府门外,传来那日卖糖人大娘的吆喝声,两颗心皆是一怔,却谁都不肯先开口。
任凭她风卷衣摆,任凭他心潮翻涌。
......
“那个。”
“你先说。”
“那我先说。”
呃,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江寒烟稳住身形,单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晚,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
彼时,别院江寒烟房内,翡翠玉镯与砚台相撞,在寂静中迸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身影随之一惊,匆忙将蒲团归回原位后,被这脆响催着离开。
旋身离去之际,腰间的丝绦却在门扉间的缝隙留下了她来过的痕迹。
清风过,门扉阖,书卷起,影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