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沈听肆轻轻点了点江寒烟蜷缩的手背,还误以为她在害怕。见她还没回神,便直接将江寒烟的手握在掌心。
“寒烟。”
江寒烟被这股力道晃了晃,回过神。就这般垂眸看着,任谁也没有先挣开。
掌心人谋局求路,掌外人谋路布局。
沈听肆见江寒烟没有挣脱,便也大着胆子握的更紧了些。
“思深,昨夜,你说的话可还作数吗?”
闻言,沈听肆顿了顿,似是没料到江寒烟会这么问。唇角漾出一抹弧度,笑意从眼角漫至眉梢。连带着喉间都溢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寒烟,不止昨夜,我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作数。”
沈听肆的目光一寸接一寸地掠过江寒烟的眉眼,四目相接之时,欲捕却休。“我想信你,是真,而我想让你也取信于我,更没有假。”
闻言,江寒烟匆匆敛眉低目,却仍觉他的视线缠在自己的身上。此刻,内心天人交战。盟友自己确实需要,可即刻取信,绝不可能。
眼前人的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尚不可知。总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感动的全盘取信于他。那般,再愚蠢不过了。
可,自己又真的只把沈听肆当做可以利用的盟友吗?
......
直到竹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人这才双双退开。
“进来吧。”
“小姐,柳先生来看您了。先下在主厅和老爷聊着。特命我来寻思侍卫到主厅去迎柳先生过来。”
去迎柳茵,谁都可以,更何况竹青方才从主厅过来。特意来叫沈听肆,无非就是要把他支开,又或者,是他们又要秘密谋划什么。
江寒烟在心里这般想着,便催促着沈听肆赶快过去,莫要耽搁。沈听肆自然也明白江鹤眠的用意,心下一凝,却又不显于色,十分不愿地起身。
“那,一会见?”
江寒烟坐在原地未动,朝沈听肆点了点头,浅笑以应。
“嗯,快去吧!”
日影斜过三寸青砖,屋内香炉里的檀香灰积了半指深。江寒烟从蒲团上站起身,推开门扉,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初亭下,垂柳旁,棋局坐。
黑子落星位,双色子渐密。柳叶随风落,恰好覆在了江寒烟执棋的右手,又悄然落下。再抬眼时,不远处,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
眸中波澜渐起,江寒烟取出白子围局中被吃掉的两颗黑子置于一旁。
“柳老师!”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那一刻,沈听肆与柳茵寻声望去。
江寒烟坐在依澜亭下,朝着柳茵的方向摆了摆手。“屋里闷,来这里坐吧。”说着,随即站起身。递给沈听肆一个眼神后,便站在一侧,等待着柳茵先一步落座。
......
黑白子两侧落座,执棋人亭下对弈。江寒烟迎上柳茵的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清晖之下,暗流湍急。
“柳老师放心,该走的早就走了,不该过来的,也不会靠近这里半步。绝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师生叙旧的。”
柳茵垂下眼睫,气息轻吐间,只余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小烟,你对我,也可不必如此戒备。桑慕回去同我说了你的情况,我也是真心想来看看你的。”
方欲开口的话顿时哽在喉间,眸中的涟漪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江寒烟掩袖轻笑,声如碎玉:“柳老师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学生想起了从前在七星司时,偶然间听到的一出戏。”
“什么?”
“是戏亦是局,柳老师如今日理万机,好不容易能来一趟。不如,咱们师生先下一盘,再慢慢聊,如何?”
谈笑间,江寒烟已将方才黑子必败的局面一收而净,而后俯身抬手一引。
“柳老师,请。”
江寒烟看着柳茵的第一步落子后,便紧随其后,玉制的棋子在檀木匣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白子落位。
“那是一场宫宴,也是我六年来唯一一次分到能出去的机会。一次杀完人,不需要提心吊胆下一次被反杀就可以出去的机会。”
“依稀记得,那是一场名义上的,军功宴。是当今圣上还未被封为广平王时的军功宴......”一语话音未尽,江寒烟的视线也没从柳茵的身上脱离半分。
江寒烟也在赌,在赌柳茵的靠山。
“柳老师也是从京城过来的,想必也是听说过这件事的。当年圣上还是侯爷的时候,被先帝派去平乱,结果一回来,就被封了个广平王驻守边关,无诏不得归京。”
“开宴的前三日,我们也收到召令,要从天榜前十里选出五个近身保护皇后。可最后,十个人里只死了四个,再怎么打也没分出胜负。后来没办法,管事的公公便让我们六个人一起去了。”
言于此顿,白吃黑三子。柳茵虽神色无异,但有些失了方寸的棋风,也让江寒烟自觉找对了方向。
“看来,柳老师很喜欢我的故事,那学生便继续讲下去了。”
......
“没想到,就是这多的一个人,差点让七星司一半的人都赔了进去。宫宴戏台,我们六人本应护在皇后身边,可她却不见了。说来也是可笑,她竟然装成了一个戏子,故意出错,等皇后一下台靠近,掏出腰间的匕首就刺了过去。”
“故事的结局,想必老师也知情,那女子的匕首被一脚踹开后,当即服毒自尽。她的腰间被捅了一刀,柳老师知道是谁捅的吗!”
讲到这里,江寒烟略带病态的笑了笑,红唇弯弯,杏眼盈盈。再度取下四颗黑子时,局面胜负已定。
可江寒烟却没有再走下一步,而是单手撑起着下颌,视线盯住柳茵略显游移的目光,步步紧逼。
“不过我猜,动手的人也不想让她死,因为剑的方向歪了。我看的清清楚楚,再向右偏两寸,便是脾脏,她必死无疑。”
......
“柳老师,桑慕,不好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