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吏翻找几下,从案头抽出一折画册递上去:“这是尸检单,除去一人身上多出砍伤,其余死者都只有喉间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不是寻常刀剑可以做到的,县府认为是江湖中人才会用的特殊武器。并且案发后,当地百姓见过几人在周围打听案情,那些人的衣着统一,这是根据百姓口述,描绘的大样。”
小书吏翻开最后一页,赫然是飞鱼帮的装束,可惜两人对江湖中事不甚了解。
不过既然左监正已经有所安排,遂也无需多问。此时,隔壁恰好传来肖文坚出门的声音,脚步匆匆,很快就听不见。李平暗暗松了一口气,与小书吏相视一笑。
午时,御林军正结束换防,天街上,下值的几人穿着常服,正三五成群往东边长乐门走去。那儿挨着清溪河东埠码头,坐船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可直达洛川城外的运河码头。那儿食肆酒楼林立,听说最近又出了没见过的异域风景。
“咦,那是肖大人么?”有眼尖的人发出惊呼,肖文坚谪贬起复的传奇经历,京中人都有所耳闻,好奇心驱使,他们巡逻时自然格外关注,所以对他的身形并不陌生。
“赶紧走,赶紧走,这位可不好惹。”同伴快速确认一眼,马上低声催促大伙加快脚步。
“别慌,他转去勤政殿方向了。”
......
大伙终于长舒一口气,恢复了欢快的气氛。一路勾结搭背走出城门,本欲沿着清溪河徐徐漫步。只是不多久,风云突变,天越发的黑沉沉。
七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哭就哭,说下雨就下雨。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小伙子们拔足狂奔。还好清溪河又号称“十里长街不用伞”,稍微跑几步,就看到长长的风雨连廊,蜿蜒曲折一直建到码头。
夏天的雷阵雨一般下一会儿就停,所以廊下避雨的人不少。他们搜寻一会儿,终于在中间找到块宽敞些的地方,隔着数十步外,只一对卖柴爿馄饨的父女,两人围着一张小桌子轻声说话。
“你们说,新统领怎么样?看起来不太能打啊。”说出以下犯上话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另两个年长者非但没有告诫,反而一笑而过,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总是爱在某些地方互相攀比。
“上面钦定的,必定有其长处,且看看吧。”
“钦定,呵呵,所以是真有‘长’处。”有人语带讥讽,把重音落在“长”字上,其余人默契的发出猥琐笑声。
背对着他们的少女,虽然听不懂谈话内容,但下意识的皱起眉。然后只见她手伸向馄饨车内侧,摸到包裹下压着的刀柄,眉头终于松开。
“别聊这些了,尤其是你,我的刘大少爷,不管你服不服,人家有背景。”
“背景?切,哪个没有。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是他陈二空降。若是像他大哥一样,实打实熬出来的,我刘某人自然心服口服。但靠着陛.....呜...”见他越发无状,两位年长的,连忙捂嘴瞪眼,阻止他继续作死。
余光往父女那头瞥了一眼,好在二人似乎并没听见,依然还在低头说话。
几人随即聊起要去的新酒楼,时间流逝,天色渐渐亮起。
“姑娘,怎么走,记住了么?”摊主心善,指完路后,又问了一遍。
“多谢老丈。”贺冉冉咽下最后一口汤,抬头看看廊檐外,雨势渐止。摸摸钱袋,心中默数过十下,把铜板放在小桌上,然后拿起包袱和刀准备赴约。
“姑娘,给多了。”摊主打眼一瞧发现不对,一碗馄饨才7个大子。
“您收下吧,馄饨实在美味,我下次还来光顾。”
“好嘞。”摊主笑呵呵的目送她往西头走去。
贺冉冉快步经过那群男人时,视线悄悄略过,不由暗叹:丑。
幸亏这几人没有读心异能,否则怎么地也要驳斥几句:御林军是朝廷门面,选人时,相貌也是重要条件。入选的哪个不是京中各家子弟,长相周正者。
“好刀!”忽然有人感慨道,其余几人闻言齐齐看向来时路,只见少女已经消失拐角处,唯有刀鞘尾部在阳光下一闪而过。
“李大哥?”年纪最小的那个最好奇,率先发问,“乌漆嘛黑的,看出啥?”
“只看那刀鞘,至少是十年以上铁木,市价不菲。”
“李哥,你眼花了吧。我看她穿的那么普通,头上的首饰一看就是便宜货,恐怕瑞祥楼大门都进不去。怎么可能使得起铁木。”刘姓男子甩甩手,完全不认同。
“也许吧......”
毕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被叫做“李大哥”的男人不再坚持。众人并没把这个插曲记在心中,欢呼着往奔向的埠头。
对于身后的议论,贺冉冉一无所知,正如她对洛川的了解,即使故地重游,仍然觉得眼前一片陌生。
早知道不走水路,绕去西边,从永安门进的话,她至少还能靠着两年前的记忆摸到应折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