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西放心,摸左侧刀的手不自觉松了。沈珏这丫头商都不商量跟姜岁跑伽蓝寺,人手没带,回没有一起回。老父亲担忧。但姜岁说了,肯定留了明王府的人。
看他们应该是找找左砚,摆手,“回吧,左砚不见人。我两天来都没见到。上午谢淮止跪了两个时辰才进去。”
姜岁和裴颂面面相觑。
姜岁眼神示意裴颂说。裴颂看向一边,姜岁瞬间明白,先走,等会再来。
沈叔脾气暴,知道左砚邀请他们却不让他进,人估计要气炸。
可惜,在裴颂开口之前,张鹤龄双手负立,直接挑明。
“沈定西,他们两个,是左砚请过来的。”
略带阴阳怪气。
“什么?”沈定西咬牙切齿,“好你个左砚!”他们站门口,死活不开门。
最后,姜岁和裴颂敲门,表明身份,老管家直接开门。少女神色不自然,老管家刚要关门,一只粗糙的大手直接拦住。
老管家一看,沈大人气势汹汹,张御史面无表情。
“病得下不了床?见不了人?既然能见长庆公主和裴世子,我们两个老骨头不能见?”张鹤龄阴阳怪气。
老管家为难,最后请他们都进来了。
府里老仆握着竹枝扎的扫帚,簌簌声惊起檐角燕子。庭院不过三进,青石缝里钻出几簇野菊,雨渍在墙根洇出云纹水迹。
踏入厅堂时,左砚正用缠着麻布的右手拨弄药炉。炭火明灭间,新愈的鞭痕在颈侧泛着青紫,却衬得那身浆洗褪色的素服愈发雪白。
旁边坐着的谢淮止沉寂地坐在椅子上。
落在后头的张鹤龄眼神好,顿了顿。把手里的礼盒甩给裴颂,拉着沈定西转身离开。
“来都来了,坐吧。”左砚抬手引座,腕间尚未拆尽的夹板撞得茶托铿然。
懵了的裴颂提着突然来的礼,看清左砚的样子,心一紧。
姜岁之前见过,但没有想到以前耐心指点她四书的贺叔这么狠。
沈定西握刀时指节爆响如竹节燃烧,刀柄包浆被捏出指形凹陷,怒不可遏,大步往外走,“老子去贺府!”
他一下子就到门口。
其他人没晃过神,谢淮止站起来去拦。
姜岁比他动作快。
“沈叔!”姜岁拦在他面前,“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沈定西大笑,笑声胸腔共鸣如闷雷滚过,震得竹林闪动,压抑已久的怨气。
“忍!龙门关破的时候忍!左砚下狱的时候忍!都说忍!老子忍够了!”
姜岁劝不出口。
左砚出声,“够了。坐下。”说完忍不住咳。
姜岁和裴颂把紧紧握着拳的沈定西拉到座位上,才放心坐下。
大家都坐下。
姜岁不自觉看向左大人,底下不是凳子是轮椅,他的腿废了,手也折了,十指连心,指甲被生生折断。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内里估计更多伤。
“陛下看到,没有罚贺青霄吗?”这已经是滥用私刑了。张鹤龄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左砚被烙铁卷曲的鬓角,有一种荒唐感。
“面圣的时候,我的腿没废。”左砚淡淡开口。一回到府里,高烧不退,刑部下的狠手,再醒来,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张鹤龄哑然,“明日我要弹劾贺青霄。”
左砚波澜不惊,事已至此,弹劾又能干什么?陛下不可能废了贺青霄。贺家势大,贺青霄本人才能不俗。
“姓贺的就是公报私仇!他弟死在你手上,怎么可能不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沈定西重重把茶盏扔下。
老管家哽咽。
“上好的补品,家里放不下,”张鹤龄把后面的话咽下去,把东西交给管家,“养好身体。回京”
左砚道:“多谢。”他继续说道:“此生我不回京。”
谢淮止抿了一口茶,早就知道了。
张鹤龄闭眼,“也好。云州地方不错,富庶,风景秀丽。累了半生该休息。”左砚性直倔强,这两年激进,多次触怒陛下。陛下念旧恩,一忍再忍。
云州,姜岁挑眉,那不是她的封地?
裴颂看过来。姜岁摇头,她不知道。
左砚一言不发。
“陛下已经令三法司拟护眷铁令和寒鹤令。”人都要走了,说也不打紧。
左砚和谢淮止一怔。
“珍重。”张鹤龄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大步离开。
沈定西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拱手。左砚明显想和小辈谈事。“要帮忙直接派人来沈府。你母亲,妻子,儿女……不为自己想也为他们想。”他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