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吞没祭坛的瞬间,段彧鹤听见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不是来自他自己——那一剑并未真正刺入心脏,而是被突然暴起的青冥剑挡偏三分,斜斜划过肋下。骨骼碎裂声来自沈临秋。那人青衣尽裂,裸露的后背上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纹,每一道纹路都在皮下爆裂,溅出细小的血珠。
"住手!"段彧鹤想去抓他,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他的手掌按在屏障上,眼睁睁看着沈临秋跪在祭坛中央,双手结印按在段彧凰心口。少年脖颈上的青纹如活物般蠕动,顺着沈临秋的手臂爬向他的脖颈。
陆霜的拂尘突然横在段彧鹤颈前:"现在打断,三个人都得死。"
月光在这一刻完全变成血色。段彧鹤看见沈临秋抬起头——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盈满泪水,嘴角却带着笑。他张嘴说了什么,却被祭坛轰鸣声淹没。但段彧鹤读懂了唇形:
"小彧 !"
两百年前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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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月派戒律司的地牢比想象中更冷。十七岁的南宫彧被铁链锁在刑架上,看着对面同样被缚的战青。雷鞭留下的焦痕遍布师兄全身,最重的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腹,皮肉翻卷处可见森森白骨。
"青哥哥..."南宫彧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认罪?人明明是我..."
战青艰难地抬头,血痂粘连的睫毛下,翡翠色的眸子依然温柔:"嘘...听我说。"他咳出一口血,"慧凌子前辈教过我们移魂大法...记得吗?"
南宫彧疯狂摇头,铁链哗啦作响:"不行!那种禁术要活人生祭——"
"不需要。"战青突然挣断右手铁链,染血的手指按在南宫彧眉心,"只要...血脉相连..."
剧痛袭来。南宫彧看见战青的魂魄从伤口处溢出,化作万千金线钻入自己七窍。最后的意识里,是师兄贴在他耳边的话:
"我把命格...分你一半...这样...雷鞭就不会..."
天咒崖
轰隆——
第一道天雷劈下时,南宫彧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看见战青的肉身在雷光中寸寸碎裂,而自己心口浮现出与对方一模一样的青冥剑痕。
"段王爷!"
南平郡主的尖叫将段彧鹤拉回现实。祭坛上形势已变——沈临秋全身被青金交织的光茧包裹,而段彧凰则悬浮在半空,周身黑气缭绕。最可怕的是祭坛边缘的南宫曌,她单膝跪地,朔月枪横在身前,枪身上的月相纹路正逆流转动。
"这孩子在强行吸收双重命格!"陆霜的拂尘"啪"地断成两截,"这样下去他会..."
段彧鹤已经冲了出去。这一次屏障没有阻拦他——青冥剑感应到主人气息,自动飞入他手中。剑身上的金线疯狂游动,与段彧鹤腰间玉佩产生共鸣。
"停下!"段彧鹤一剑劈向光茧,"沈临秋!我命令你停下!"
光茧裂开一道缝隙。沈临秋的脸在金光中时隐时现,嘴角不断溢出血沫:"太...迟了..."他艰难地抬手,指尖触碰段彧鹤的剑尖,"你……没事……吧"
"谁要你护!"段彧鹤的声音撕裂在夜风中,"两百年前是这样,两百年后还是这样!你们一个个都..."他的怒吼突然哽住——沈临秋的指尖开始消散,化作点点金光。
段彧凰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悬浮在半空的少年睁开眼,瞳孔分裂成双瞳——一青一黑,诡异至极。他抬手虚抓,南宫曌的朔月枪突然调转方向,朝南平郡主激射而去!
"郡主小心!"
南宫曌纵身扑去,枪尖穿透她肩膀的瞬间,黑纹如潮水般从伤口蔓延至全身。郡主接住她坠落的身体,素白罗裙瞬间被血染红。
"阿曌!"郡主的手按在南宫曌颈侧黑纹上,那些纹路竟顺着她的手指向上攀爬,"不..."
南宫曌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郡主手腕:"走..."她的瞳孔开始扩散,"这次...换我为你..."
血色月光下,两对人影在祭坛两端以同样绝望的姿势相拥。段彧鹤抱着逐渐透明的沈临秋,郡主搂着渐渐冰冷的南宫曌。而悬浮在半空的段彧凰——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那个存在——正发出癫狂的大笑:
"双月同天,命格归位!"
陆霜突然跃上祭坛,道袍鼓荡如翼。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青鸾镜碎片上:"战青!你看看这是谁!"
镜面折射的血光中,浮现出一个与沈临秋七分相似的少年虚影。半空中的段彧凰突然捂住头惨叫起来,分裂的瞳孔剧烈颤动:"师...师父..."
段彧鹤趁机将青冥剑刺入地面。剑身上的金线如活蛇般游出,与玉佩上的阵法交织成网,将沈临秋即将消散的魂魄强行锁在体内。
"坚持住..."段彧鹤的手穿过沈临秋半透明的胸膛,按在那道发烫的胎记上,"这次换我救你。"
胎记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段彧鹤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空间——这里没有祭坛,没有血月,只有无尽的书架和中央一面完整的青鸾镜。镜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少年模样的陆霜,另一个赫然是战青。
"终于来了。"战青转身,翡翠色的眸子与段彧鹤如出一辙,"小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