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义博单膝跪在殿内,一言不发。
德公公说陛下唤他前来,是有要事商议,自己候在殿中半炷香也不见皇帝说话。
“长公主呢?”景和帝轻声询问。
他犹豫片刻,回道:“启禀陛下,平阴长公主如今久颜王府。”
景和帝手执朱笔批阅奏折,杀念四起,“长姐何时能对朕这个亲弟弟上心呢……司将军接旨,颜王李承江勾结韦氏族人扰乱朝纲、心术不轨,封朕旨意,明日午时携千余士兵包围颜王府,将一干贼子处死。”
司义博抬眸看向平静的帝王,“微臣领旨,陛下,长公主也在王府,恐怕会阻拦。”
景和帝合上参翊王的奏折,冷哼道:“颜王同党,一律射杀。”
急雨久久难以停息,李承江被雨滴声吵得心烦意燥,郁闷坐起身,身上已经疼得提不起劲;他长叹一口气,随意披上一件袍子走出屋外赏雨。
鲜红的花苞奄奄盛放在翠绿的枝头,院中满地是凋谢的花瓣,月色照得一切景象朦胧;李承江摊开掌心,伸到外头去接屋檐边滚落的水珠,冰凉刺骨,讪讪缩回手藏到袍子下。
“廊下多飘雨,小心身子受寒。”宽大的灰鼠毛斗篷披到他的肩上,李懿姝立在他身侧,静静陪着他,“十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姐,我身上疼。”李承江低着头撒娇。
李懿姝眉间微蹙,转过弟弟的身体,“哪里疼,快让阿姐瞧瞧,阿姐替你揉揉好不好?”
他轻声哼笑,二人暧昧的视线交织在一处。
李承江指尖捻捻长姐的耳垂,“阿姝、我唤你阿姝好不好?”
她握住他作乱的手掌,娇嗔训道:“十七又说疯话了,小心阿姐生气揍你。”
不,那不是疯话。
李承江笑意轻敛,“阿姝,你何苦日日守着我这病秧子。”
李懿姝抬眸瞪他一眼,瘪瘪嘴不悦道:“十七不许胡说,再胡说就不理你了!”随即又宽慰他的心,“十七你放心,你的病要不了多久就好了。”
海角天涯,她都会为他寻回世间最好的神医治病,求菩萨佛祖显灵,留他一命;若是真的要夺人魂魄去当座下仙童,她不怕死、她愿意的。
“阿姝,你心里有我,对吗?”李承江瞧着她的泛红的眼眸。
李懿姝眸色怔怔,喃喃细语道:“你是我弟弟,心里自然有你。”她伸手为他拢紧灰鼠毛斗篷,“外头风冷,天色瞧着也不早了,阿姐去唤伴鹤来扶你歇息。”
李承江长臂揽住欲离去的人,低头埋在她的颈弯处,“阿姝,你发誓,要永远记得江儿。”
素色的月光照在二人身上,李懿姝指尖抬起,描摹映照在地面上的虚影;她莞尔一笑,轻声道:“皇天后土在上,信女发誓,此生此世绝不会忘记江儿。”说罢,静静靠在他的怀中。
他搂紧怀中的人,贪婪地汲取心上人的爱意,享受着片刻的安稳。
足够、一晚的情分足够了结自己多年苦楚。
今夜一过,他们便是天人永隔。
“哥哥、丽娘姐姐,池中的长出花苞了!”李懿菁欢喜惊呼。
日日夏雨浇灌,莲塘汲取天地间降下的养分,一夜之间竟齐齐冒尖。
李承江掩着唇轻咳,“韭华,小心池边的青苔,等会儿踩住跌倒池里去,有你受的了。”
“才不会呢,哥哥,我这些日子跟着习武师父学了不少本领,若真是跌进去也能爬上来的!”小公主叉着腰站在池边,洋洋得意哼道。
“日头晒小心中暑,韭华快到竹凉棚下来!”李懿姝朱唇欲启,心里又想打趣人,小厮就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进到前院中。
乌褐色的汤药气味逼人,她瞧着不对劲,舀起几勺嗅嗅,皱眉悄声问道:“伴鹤,这药可是太医院拟的方子熬制的?”
伴鹤讷讷点头,“正是,长公主怎么了,可是这药熬得未到火候?”
兴许是思虑过多,此人是十七的贴身小厮,定然不会狠心害人。
李懿姝摆摆手,“无妨,只是我瞧着汤药的气味腥苦,十七的汤药你必得亲自煎熬,若是让我发现你旁的仆人着手,本宫决不轻饶。”
“长公主!”伴鹤惊呼,她疑惑盯着他。
李承江出言催促二人,“你们两个悄悄聊什么了,耽搁这么久,我的药都要凉了。”
小厮努努唇,躬身道:“奴才谨记长公主训诫。”
“十七,该喝药了。”李懿姝端着滚烫的汤药,婉瞳手中持一包蜜煎跟在身后。
李承江歪在榻上,戏谑瞧她,“阿姝,药好苦,我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