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的病不能不喝药,不许耍无赖。”她笑道。
他不再言语,从她手中端过瓷碗,仰头饮尽汤药,“阿姝,药好苦,你喂我吃蜜煎。”
李懿姝双手捧着蜜煎,撕开油纸,“十七还同小时候一样,爱撒娇。”她伸指捻起半块杏脯送至嘴边,期待瞧着,“我记得十七爱吃杏脯。”
李承江吃下蜜煎,咀嚼几口混着血咽下,“呕”喉间一股污血喷涌而出,染红青袍衣襟。
“十七,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李懿姝卷起衣袖,慌乱擦拭不止的血。
“嘭!”声巨响,司义博携千余禁军冲进王府。
李承江见人站定,直起身掀翻榻上紫檀矮木几,瞪着她厉声骂道:“长公主真是好手段啊,为了亲弟弟给我下毒,你们姐弟真是心狠手辣!”他掏出软枕下的匕首狠狠扎进玉似的颈中,一抹刺眼的鲜血喷溅而出。
“王爷——”伴鹤跪地呜咽涕泪,他后悔了。
李懿菁推开侍卫阻拦的手,未能注意脚下的滑石,跌入池中,“哥哥——”
“快救人!”司义博厉声吩咐士兵。
二十六公主呛水昏迷不醒,霎时间,颜王府乱作一团。
变故惊人,李懿姝渐渐缓过来,跌跌撞撞跑向他,她握紧冰凉的手,低下头脸颊贴着李江复的唇,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要丢下我,不……”
他残存着一丝气息,颤颤巍巍抬手为爱人拭泪,“阿姝、不哭。”
活下去,代他游历着大好河山。
司义博立在府门前,长公主悲哭哀恸……这出戏是演给他瞧的,明白颜王的苦心,顿时心生佩服,世间有这般重情重义的男子。
先帝在世时,父亲曾在宫中当禁军统领,他时常跟随父亲进宫,十七爷是先帝最疼爱的孩子也时常往勤政殿跑;年纪相当的孩童,自然玩到一块儿去,他本以为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会是何等高傲的人,可是十七爷平易近人,无论对谁都是恭敬有礼。
宫中人人议论来日继承大统的人必然是十七皇子,他也欣喜能侍奉这样的明君。
世事难料,从边关历练回京察觉一切都变了,登基的竟成了十皇子;十七皇子母族尽数驱离京城,为了控制韦氏,赐一座宅院将体弱的皇子和年幼的公主看管起来。
他轻叹一口气,看向府中黑压压的士兵,哑声吩咐道:“收兵,回宫复命。”
颜王伏诛的消息震惊朝野,文武百官人人自危,后宫妃嫔噤若寒蝉小心伺候。
明佪受主子令,处处暗中探查颜王的事,“殿下,昨天夜里颜王伏诛了。”
“什么?”书房中,郇常陵习字的手一怔,笔尖毫毛砸在宣纸上,晕出墨迹,“明佪,你说的是真的吗?”
“殿下,暗卫绝不会出错。”明佪躬身复命,垂着头不语。
他身形一晃,坐在柳木圈椅上,“皇兄骗我,他杀了十七哥。”帝王多疑亦无情,锦盒中孤零零搁着一枚汉白玉雕的鹿牌。
皇帝不允京中官员前去颜王府吊唁,偌大的灵堂白布飘摇,衬得凄凉死寂,独有平阴长公主跪在铜火盆前烧纸钱。
“长公主何苦这般伤心呢。”梁旭点燃香烛,惺惺作态朝棺椁参拜。
李懿姝冷声道:“假模假样拜什么,将他赶出去。”
丞相并未多言,缓步走到铜火盆前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密折递到她眼前,“长公主瞧瞧?”迟疑半晌她才接过密折,往烈焰腾腾的火盆中一丢。
梁旭待火势渐大,开口提醒,“长公主不想知道颜王是怎么死的?”
李懿姝来不及细想,伸出手去捡。
“主子!”婉瞳被长公主莽撞的举动骇到。
她撕开燃烧半截的密折,细细查看,顿时冷汗涔涔。
“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李懿姝拔出发髻上的金簪欲刺他,婉瞳死死拦住她。
梁旭仰天长笑,死死盯着堂中的棺椁,“长公主何必如此震怒,本相不过是用同样的伎俩还回去罢了,长公主节哀啊——太子是亲儿子,颜王是仇人,要论谋反皇帝会杀了谁呢?”
李懿姝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痛哭,“梁旭,我会杀了你的!”
“好啊,本相盼着守着,长公主报仇的那一日。”梁旭撇下一句妄言,挥袖离去。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翊王闭门思过再出府时,已过去整整一月,颜王的灵柩入土为安,一切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