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席间无趣,景和帝吩咐宫人抬上古琴,袁长似坐在殿中央弹奏《潇湘水云》;古琴音色空灵且旷远,配着酿造的上好美酒令人昏昏欲醉。
景和帝瞥一眼太子的座位,“太子,今日怎么不见良娣啊?”
“启禀父皇,幼妙刚诞下皇孙身子着实不佳,儿臣便擅作主张让她留宫静养,”李暨拱手微微欠身道:“还望父皇恕罪。”
洪德为陛下布菜,景和帝咽下口中菜肴,“良娣身子不佳理应留在东宫休养,坐下吧。”
太子瞧见父皇面色,垂眸道谢,“儿臣谢过父皇。”
景和帝看向殿中弹古琴的女子,“庄幼妙还是当年皇后在世时为你择的妃子,东宫太子妃虚设十余年,暨儿可有心仪的女子啊?”
在李暨心中,庄幼妙早就是自己的妻子,他婉言拒绝皇帝的心意,“幼妙为宫中诞下皇子,儿臣正巧想同父皇讨赏,册封庄氏之女庄幼妙为东宫太子妃。”
翊王吃酒的动作微顿,今日的结局全在设想之中。
景和帝神色严肃,面上的笑意敛去,正欲发作就察觉琴声渐息。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宫人奉上美酒,袁长似端起酒杯,敬宓微月一盏,“臣女今日一见昭仪娘娘,忽而想起三国时期魏文帝的发妻——文昭甄皇后,娘娘冰清玉洁似洛神,乃是绝色佳人。”
宓微月高举酒杯,掩袖饮尽盏中酒,“袁姑娘谬赞了,我乃陛下的昭仪,怎能与文昭甄皇后相提并论,妾是陛下的妃子,而文昭甄皇后乃魏文帝的妻子,况且……嫔妾是真心爱慕陛下的。”她微微仰头,含情脉脉瞧着高台上的夫君,景和帝在众人的注视下牵住爱妃的纤纤玉手往高台上去。
李暨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手撑着方案,枓青跪下身子遮住旁人异样的神色,“殿下,可是哪里不适,奴才扶您下去歇息?”
“不必,你退下。”他摆摆手,遣散眼前的下人。
霍晏怀里抱着荷花,独自靠在假山上消磨时日,小菊在一旁摇扇子陪着,“小姐,池边日头晒,咱们回房休息吧。”
她闲着无趣,四处走动也乐得自在,“小菊,翊王殿下在哪啊?”
小菊手上的动作不敢停,边扇扇子边道:“奴婢不知道,兴许在同陛下商议政事呢,小姐是想殿下了吗?”
“我……我不想他,只是随口问问。”霍晏摇摇头,不愿心事被旁人知晓,她紧紧抱着怀中酣睡的猧儿往前走。
二人行至房门时,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霍晏机敏察觉异样,她将猧儿递到侍女怀中,吩咐小菊莫出声在原地等候,顺势掏出腰间别着的银匕首压着步子往动静处走去;一道寒光映在李季姜的脸庞,她惊慌跌坐在地上,本想逗逗好友玩,完全未预料到会这么狼狈,“阿晏,是我啊!”
行宫四面环山,守卫何等森严,没有皇帝的令牌谁都不准通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晏谨慎询问好友,“季姜,你为何会在行宫?”
“常陵皇叔怕我闲着无趣,派马车接我来此处游玩。”李季姜捂着胸口喘气,背上虚汗渗出浸染轻薄的罗裙,小菊丢下手中猧儿和锦扇,一路小跑过来扶起益昌郡主。
匕首回鞘,腰间的红鲤犀角坠叮当作响,李季姜眼力极好,注意到此物不凡,“阿晏,你腰间别的坠子可是犀角雕刻的?”
霍晏装傻充楞,抓起坠子打量一番,“我不认识诶,这是什么很好的宝贝吗?”
“你从何处得的这件宝贝,这料子一瞧便是正品——岭南进贡了五块犀角,陛下赏给太后、贺贵妃、宓昭仪和翊王每人一块,还留有一块藏于国库,你老实交代,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李季姜担心此物来路不明,若是被有心之人察觉告到宫里,恐怕整个侯府要受牵连。
她紧咬朱唇,迟疑道:“那我说出来你不许笑话我啊~这是我从你常陵皇叔那儿抢的。”
郡主一时以为自己听岔了,唇齿不自觉打磕巴,“什、什么?”
霍晏讪笑两声,悄声道:“翊王不是与我阿爹交好嘛,那日过府游玩时,我瞧见殿下腰上别着一只精致的坠子,一时兴起伸手讨要,没成想殿下竟忍痛割爱赠与我了,我倒有些比好意思了——你不许告诉旁人啊,我怕他们觉得我没规矩!”
李季姜摸摸胸口,一颗紧绷的心静下来,“吓死我了,原是这样就无妨了,常陵皇叔人好,你年岁小讨要定是不好驳你的面子。”
见好友听信了她的胡话,霍晏心中暗暗松劲,挽过她的手,眼珠子一提溜,吵着闹着要找人去玩,“季姜,我们去院子里玩吧,这些天我待在行宫我可无聊了!”
“阿晏真是这样说的?”郇常陵捧腹大笑,行宫这段日子,他一直吩咐贴身侍卫暗中守着她,行宫复杂,他也是初次到此处,难免担心她出事。
明佪唇角勾起,“属下的耳力极佳,定然不会听岔的。”
郇常陵合上手中的奏折,“益昌郡主与阿晏的情谊倒是深厚,这两个孩子随她们去吧。”
拂菻犬是莲宫宴上明月姐姐为她赢来的,霍晏特意为它取名“荷花”,倒应景活泼;李季姜坐在假石上将手中的藤编球丢向远处,“荷花,去将球叼过来。”
荷花叼着藤编球,迈着四条小短腿哼哧哼哧跑向她。
李季姜抱着柔软的猧儿亲热,“我们就爱荷花真是聪明的小犬。”
霍晏叉着腰得意洋洋,她凑近捏捏荷花的小爪子,“那是当然,也不瞧瞧它的主人是谁,我好好将它调教一番,荷花很快便学会怎么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