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很高,腿很长,站在台阶上就更高了,阁颂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他的脸。
是一个面色冰冷的哥哥,而且还很不待见自己。
阁颂心思敏感,别人只要对他有丝毫讨厌的意思就会被他无限放大,心里都是一阵恐慌,抿着嘴巴看着男生,不敢说话。
徐鬓秋只是抱着胸静静看了半响这个弟弟,胸中就涌起没来由的火气,嗓音更是呛人:“出去玩玩疯了,现在才回来?”
阁颂不仅不认识他,对他的话也很难理解,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依旧没有说话,就这么跟着徐鬓秋对视半响,阁颂飞快地垂头,摘了眼镜就想揉眼睛。
手指刚蹭到鼻尖就被一双比他更大更燥热的手掌抓住了。
徐鬓秋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起伏:“手那么脏就揉,眼珠子不想要了?”
这种凶巴巴的语气,阁颂从来没有体会过,他感受着下巴被人轻轻扼住,接着眼皮上覆盖了温热干燥的触感,却并不柔软。
徐鬓秋垫着一张卫生纸帮他揉眼睛,揉完了叠吧叠吧塞进了阁颂书包里。
他命令道:“回家丢掉。”
其实徐鬓秋的举动并没有让阁颂好受太多,最后他能睁开眼睛完全是凭着自己眼泪流得多把眼睛里进的东西冲出来了,整张纸巾沾了水都变得软塌塌的被塞进胸前的小口袋里。
不太好受。
徐鬓秋和阁颂擦肩而过的时候,阁颂趁他不注意偷偷拿出来了。
他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就近的哪家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拉着他说了这么长一串听不懂的话,走得时候又比谁都走得快。
阁颂赶紧钻进单元楼里噔噔噔地上楼,他没有想到,接下来一连几天,他每天都会看见这个哥哥。
这个哥哥脑子不太好,对他还有很大的控制欲,在第三天的时候他直接对着阁颂上手了。
上了初中,正是抽条的年纪,阁颂因为发育晚在班里是前两排的座,在徐鬓秋面前甚至矮了他两个头。
除了单元楼里的楼梯,其实还有另一条路通向阁颂的家。
“奶奶奶奶,我们要坐这个。”
阁颂被徐鬓秋拉着朝前方的悬空梯走,这里更像是天桥,不过规模太小,并且很是简陋,踩上去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是这里的所有人竟然都下意识地认为它很结实。
阁颂之前都是远远避开这里的,这次却是被徐鬓秋拉着,迫不得已跟着他的脚步离天桥越来越近。
踩在铁梯上,阁颂小腿上还能使上力气,心里的好胜心出来得猝不及防,阁颂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想自己可以战胜恐高了。
偏偏事实不如意,两人走到天梯上的平台,距离四楼只剩下最后几米,但阁颂腿肚子晃得厉害,竟是还生出了一种恐惧到极点的呕吐欲望。
阁颂赶紧拽住徐鬓秋的衣袖,停下了步子,脸色难看道:“哥,哥哥,我恐高。”
他不是在对徐鬓秋请求,脚底已经像生了根一般,脚趾死死抓着鞋底,似乎这样就能让徐鬓秋停下。
徐鬓秋也确实停下了,只不过是自发的,转过头来表情不耐,口气依旧是十分的冲:“都走到这里了,现在你叫我回去?”
阁颂小脸一片惨白,一只手已经抓着领口,就差嘴巴一张开吐了。
徐鬓秋见他这样子,扭头看向前面的四楼方向,刚才那对落在他们后面的祖孙已经经过他们往里面走了。
这边阁颂手指已经移到了嘴巴上,看样子就坚持不住了,徐鬓秋不敢多待,赶紧抱起阁颂往下面跑。
阁颂被颠得脑中都变成了一片浆糊,等整个人踏到实地才觉得心踏实了,轻轻拍了拍徐鬓秋的肩膀,虽然还是有气无力,不过已经没有呕吐欲望了。
“哥哥,放我下来吧。”
阁颂不知道这个男生要带自己去哪里,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明白现在自己最该做的是跑回家叫妈妈报警,但心里又隐隐有着这个人不会害他的念头。
他还没再次张口,徐鬓秋又抓着他的手腕开始了新一轮的狂奔。
阁颂被他拽得几乎脚不点地,整个人都有着片刻的腾空,被他带着往楼上跑。
只是跑着阁颂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徐鬓秋却还能点评道:“不都是一样的楼梯吗?同样的高度怎么就一个恐高一个不恐高呢,难道只是因为露天原因?”
阁颂终于积攒出了一次反驳的力量,一手抓住栏杆制止了徐鬓秋的动作,眼前的景象晃了两晃,他问道:“哥哥,为,为什么另一个楼梯只用走二十六节就能到四楼呢。”
话音落下,徐鬓秋宽阔有力的臂膀瞬间僵滞住,他缓慢地转身,看到阁颂的面孔像是化开一般,逐渐变成了模糊不清的水痕。
刺啦——
水痕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