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到水穷处,云雾缭绕,寂寥空空,穿还沙城,脚御泥泞,再无归处。
我渐渐也快忘记她的样子,萍水相逢,倒叫我流连忘返,每一声哥哥都是示弱,我年过半百,儿女双全,了无牵挂,我在冈仁波齐山脚学那些人一齐扣首,想她会不会在。
我在找她。
踏破春山。
平览绝水。
太久太久,我也要走到尽头了,曹泉,你要放弃我吗?
我不信。
我站在经幡下,白雪昂然,强风吹拂过我的白发,每一根也都是彰显我是输家。
闺女问我为什么吃饭老是做一些辣口菜,自己又吃不了,我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不是羞涩,只是遗憾,遗憾小家伙没见过她,连我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快忘记她。
她如果再次见到我,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莽撞的喜欢我,爱我呢?
是我失去了人生中最珍贵的宝物,我想她要是轮回转世也有二三十了,可惜她前世的青春年华全耗费在我身上,也没有达成自己远大理想。
神山啊,我只是不舍,我已知晓自己过错,来生我愿意化作点点萤火,短暂围绕她,亲吻她,送别她。
我扣首再次起身,熙熙攘攘人群中突然发现一辆车在东北向开走,大雪纷飞,司机下车装防滑链。
我只是见到她身影,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要走的毅然决然,我不知道吗?
我穿过人群,她还在卡最后一个防滑链,我站在她身后,质问她是没有用的,生气也没有用,可是我太清楚她会顺从我什么。
我的不甘心,遗憾,唯独没有愧疚。
我当然知道。
我泪眼婆娑开始哭起来,如果你不愿意回头的话,那我这二十多年,一直在等。
周围很多人频频侧目都看着我议论纷纷,我只看她。
她不回头,我开始哭出声。
“曹泉,你怎么这样……”
我知道,那不是,我知道,她朋友帮她走完所有流程,我赌对了,她只是不愿意见我。
我曾找过她那一个朋友很多次,所有我能用的方法,体面的,不体面的。
她朋友是真的不知道,我也再没有她的联系。
真狠啊,就为了离开我,要这么大费周章。
我会不知道吗?
她回头,是我熟悉的,我牵她冻的通红的手,和到我两手之中。
然后抱住她。
久久无言,没有回应。
“先,先到车上吧……太冷了。”
“不行。”
她腾出一只手拉开后车门,拽我进去。
“进来说。”
关上门,我们靠的很近,手还牵着,我死死攥着,眼泪直流。
“曹泉,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岁月快要把我吞噬,直到我爱意积攒在这千米寒山上开花。
“嗯,我知道。”我逃的也很煎熬,日日夜夜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无愧于心。
“你要去哪儿?”我就跟着,你总不能丢下我,再丢下我。
“我……”没有家。
“无处可去吧?那你跟我回家。”这里太冷太远,回到有我的地方。
她轻轻回握了一下我手,我马上说:“不用怕,我们慢慢回,你不想回我们就继续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哪个方向都可以,但是,不能把我再丢下了。”
空气都安静下来,我又要哭了:“说……”
“嗯,好。”我竟然没有发现属于我经久不衰的是爱情,四处寻找新鲜感也有心此生有归属的一天,我竟然会做与我生命历程里观念完全违背规律的事。
我们开车在大道上,这是一辆很大的越野车,内敛却结实,我发抖的手紧紧牵着她羽绒服袖子,她看出我过度紧张,放慢到十码,在宽阔的大道上,亲我脸颊。
我总是不能坚持任何事,只有等她到我慢慢回味,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给我这样的爱情,这五十年里,我曾在岁月的流逝中想过,我得到过最珍贵的,心中答案清晰明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我爱你。”
“我听见了。”
“曹泉,我就是难过。”
“我错了,对不起。”
“你不要我,还隐瞒我,骗子。”
“我害怕……”
“这十几二十年,我常常想,爱情是什么样子,我也有太多太多美好的经历,可是都单涩,如何去修饰我的观点,我变得圆滑世故,现实冷漠,察言观色,可是你好像喜欢从前莽撞的我,简单的我,愚蠢的我,我惊讶于你怎么会爱上他,又每天都会痛恨自己越来越不像他,直到我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社会残渣,不再是那个真诚热烈的人,我已经非常减缓我的变化,还是避无可避的对社会精英慕强,完全消失十八岁对底层群众共情同理,我疯狂的嫉妒十八岁的熊猫先生,可是,你只是看着我变成这样,你站在门外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