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辛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为什么知道是梦？

因为她看见了娘亲和爹爹，看见了万剑阁的师弟师妹们，甚至看见了木讷的李慕知。

她深知这是一个梦。

高辛玉再想回到过去，她也不能为了一个梦而受魔气侵袭。

可她的意识在越来越浓的魔气里逐渐失去自我。

她想起两句话。

两句只有在她每年过生辰才出现的一模一样的话。

“莞尔，你一定要反抗命运，你一定要醒过来。”

“娘亲等你，等你来到我的世界，回到我的身边。”

然后她陷入无尽的漩涡里，她被一轮又一轮的浪花滚到越来越深的海底，她似乎要被深海席卷，似乎要被黑暗裹挟。

娘亲的世界在哪里？

不是这里吗？

高辛玉在水中从一开始的窒息到现在的舒适，只是她的眼睛睁不开，她奋力睁眼怎么也睁不开。

随着强烈的睡意袭来，高辛玉已经忘记自己身上的魔气。

她竟异常的在魔气中感受到娘亲的气息。

她似乎被娘亲抱着。

她听到了娘亲的声音。

她将要与魔气融为一体。

她心里问：应该这样吗？

心里又回答：不能这样吗？

她回到了孩童时期，娘亲抱着她哄她睡觉的场景。

她似乎将要沉睡。

她知道这是梦。

可她控制不住要睡过去。

“孙朝露。”

有人在叫孙朝露，可她不是孙朝露。

高辛玉没有回答。

沉沦，沉沦，继续沉沦。

睡吧，睡吧，继续睡吧。

高辛玉背后出现了魔王的虚影。

这个她现在看不见，日后会缠绕她余生的魔王虚影第一次出现在高辛玉的身边。

魔王虚影想要将她拉进自己的世界，但高辛玉体内的神力一直在阻挡它的吞噬。

相生相克的两种力量，既无法将高辛玉拉进黑暗，又无法将高辛玉拽回光明。

直到有一个声音传来。

“莞尔。”

有人叫“莞尔”这个小名。

这是只有她最亲近之人才知道的名字，是谁再叫她。

是谁呢。

是谁唤醒了自己。

高辛玉从昏睡中醒来。

她发现自己深处一片黑暗的海，海面有斑斓的星光，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宿斐。”是他，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大战之后的第二日清晨。

高辛玉醒的最早，她无法接受自己和宿斐用一种十分亲昵的姿势抱在一起，她吃惊地弹起来，看着含灵宗的狼藉，越衡已不知所踪。

何芙蓉和女弟子接着睁开眼，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争。

“你还要含灵宗吗？”高辛玉问。

“要。”何芙蓉语气坚定，“争来争去，争这么久，到手的宗门没有便宜别人的道理。”

“不怕李慕知再来？”

“他不会来的。”何芙蓉自信地说，然后她盯着高辛玉意有所指，“因为有个人会找他麻烦。”

高辛玉算是默认，她指着宿斐问：“是他唤醒了我？”

何芙蓉点头：“是他。”

高辛玉其实不懂宿斐为什么会出现，在原先的故事里，这个修真界，至少她身边从未出现过一个叫宿斐的人。

她对这个人充满怀疑。

他为什么会出现？

又为什么要找我？

他嘴里的话是真是假。

高辛玉暂时脱离危险后冷静下来又开始多疑。

那股想杀宿斐的冲动又升起，她好像全忘了这段时间的生死与共。

但这只是一个想法。

其实当生魂进入宿斐体内的那一刻起，高辛玉就杀不了他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拿回生魂的方法。

高辛玉骗他的。

“你接下来去哪里？”何芙蓉接着说。

“无妄城。”高辛玉答。

“去找静如练？”何芙蓉知道静如练是她唯一的朋友，天下第一相师的二女儿，长高辛玉三岁，今年二十三。

如若高辛玉有事，去找她是最好的，毕竟世人皆知，静如练继承了其父的衣钵。

她既已经改命，便要去算命，算一算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我记得你们自她大婚后再也没见过，你那时一心修炼，剑修大赛刚好撞上她成婚，你人都没去，这次再去只怕人家不会理你。”何芙蓉调侃高辛玉。

宿斐早就醒了，但他浑身酸疼不想起来，于是偷听她们对话，听着听着不免想起自己所见，看着孙朝露仿佛看自己，这十几年的学习在旁人眼里是轻而易举，谁又能看到背后自己付出的时间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