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下官无缘相识。”简忻回答。
这话没毛病,聆凤台会面之前的确不认识。
陈浥尘则实话实说:“我们刚刚见过。”至于见过之后对方的无理挑衅却隐去没提。
尚书大人探寻般的瞧瞧这位,瞧瞧那位,疑问埋在心里,继续把简忻的官职品阶介绍给陈浥尘,客套几句后转入正题。
“今天有请二位卿僚,实有一事相托。得失成败,兹事体大,乃关社稷之倾危啊。”尚书大人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听众之间的敌意,清清嗓子,语重心长的说:“如今江南毛匪猖獗,匪王已经攻陷无锡、苏州,团团围困上港数月之久,一隅孤城岌岌可危。陈将军在江北屡创匪贼;简大人武功出神入化,又与洋人斡旋经验丰富。老夫希望借二位之力,突破封锁,从孤城中带出一人,嗯……”
尚书大人沉吟片刻,才斟酌道:“无论施用何种手段,无论是生是死,必须将此人带回京城。江南江东各营军力,皆可听君节制调度,不过,敌党势力盘根错节,除了你们二人,莫要让他人知道此行目的。”
上港位于夏乾帝国东部海岸,距京城两千里之遥。夏乾第一次败于西洋人后,上港被租借给西人。当时仅仅是个小渔村的上港,作为西人通商和定居的大本营后,二十年来规模迅速发展。如今该地区的海关税收和中转的厘金税支撑着整个江南战局的资金用度,这也是平天盟集中精锐围攻上港的主要原因。
简忻深知上港城内多方势力混杂,城外重兵围困,孤城中带出活人难度不小。可他琢磨的却是这事背后的蹊跷:明明救人,却不管其人生死;既肯动用各营军力,却不想他人知情。真不知被救之人是个怎样关系国家社稷的货色?
尚书大人又说了一些接洽的细节,让简陈二人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中午送上通关文书和军队的授权印信,午后由王掌事引领出城。
简忻告辞下车后,却见陈浥尘还停留在车内,惦记着两人之间的梁子还有他和尚书大人说不清的关系,便放慢脚步凝神倾听。那陈浥尘想必心有防备,直到马车走远简忻也没听出半点消息。
京机兵马节度驿馆就在不远之处。马车兜转一圈,原是要把他们送到驿馆,再返回尚书府邸,这的确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办法。
驿馆分三进院子,前院用做马棚仓库,西院是操练武场,周围摆满了石锁刀枪等物,后院三排房舍,供驿途军士洗涮食宿。
简忻溜溜达达,手里把玩着一个铜牌,行至驿站门口,和陈浥尘“恰巧”相遇。
陈浥尘楞了楞,皱眉道:“简大人拿贼的本领不小,做贼的手法也堪称高明啊。”
简忻笑道:“陈将军误会。这牌子是我在戏园里捡到的,若是将军之物,现在原物奉还。”
陈浥尘不愿和他纠缠,拿了房间的号牌便走。
简忻一错步,挡在陈浥尘身前。
“陈将军,别着急走啊,戏园里的话还没说完呢。将军想比试什么,赶快画出个道来,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我不会让你太过难堪。”
陈浥尘一贯淡定的人,被简忻连连逼迫也不禁生出几分怒意,“非要现在比试么?”
“当然。”
以前要求比试,简忻是为了出口恶气;现在要求比试,他却多了更深一层的想法:任务艰险,临行之前必须收服陈浥尘。不然这缺心眼武人仗着和兵部尚书的关系颐指气使,离心离德。一事二主的话,难保不出岔子。
简大人对自己的武功智谋以及对时局的判断相当自信。在无法证明同行伙伴能力时,他潜意识便想确保自己的话语权,保证任务顺利进行。
当然,简大人还使得一手大棒加胡萝卜的好招式:实力加成下慢慢怀柔,让下属在敬畏中心甘情愿的做事,这才是高效输出的简式为官之道。
陈浥尘自然猜不透简忻的花花肠子,很清楚目前状态无法承受另一番剧烈争斗。可事情已经无法避免,那不如平静接受。
“好,”陈浥尘应允道:“比试兵器吧。”
两人走进空旷的演武场,陈浥尘凝神静气,拔出佩刀,一泓冷碧的光影在刀刃上流淌。
简忻从器具架上掣出一把长剑,试试轻重,运腕挥舞了一圈,随便摆了个起势,喝道:“来吧。”
两人谁也没动。
简忻只道对手喜欢后发制人,试探性的挑出一剑,陈浥尘并不格挡,退后一步躲开。
简忻再进,对手再退。
如此往复,决斗的温度迅速降低。
轮到简忻皱起了眉头,暗暗调整气息,意随心动,意到力发,暴喝一声,身形如穿花蝴蝶,忽左忽右,忽疾速忽盘旋,连点带面,刺出朵朵碗口大的剑花。
这招“碎金盏”招式极为繁复,兵器交接后的变化更多,虚实相济攻守兼备,遇强则愈强,遇弱则一击制敌。
招数固然精妙,须得交手方能奏效。陈浥尘愣是不给简忻这个机会,仅以简单实用的步法迂回退却,拉开彼此距离,用兵刃虚封对手实攻的方位。
拉开距离,简忻倾注强劲内力的实攻便像打到虚无之处,轻灵的点杀刺杀速度虽快,但威势有限,被陈浥尘以逸待劳轻松化解。一旦化解,并不缠斗,继续后退。陈浥尘只退不攻,对手眼花缭乱的虚招诱招大半失去作用,而自己更没有破绽为对手所乘。
简忻一气攻出数十招,陈浥尘皆以不变应万变,脚踏奇步绕着操场跑圈。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神奇的距离。
这段距离非常尴尬。简忻几次行险,飞身扑击,却导致身法用老失去回旋余地,险些把自己送到对方的刀刃之上。
太阴险了!打架从没有这么别扭过。
简忻把剑一横,忿忿嚷道:“陈浥尘,你是逃跑还是比武,不想打直说!”
“比武是你要比,我本来就没这个打算。”陈浥尘不咸不淡的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