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忻一时无语,舌头短路了片刻方才反驳:“你既不敢还手,那干脆弃刀认输算了。”
“为何认输?”陈浥尘眯起眼睛,“我不接招,并不代表你能赢我。”
“有本事别跑,看我能不能赢你!”
“不许跑?“陈浥尘讥讽道:“你倒不如叫我放弃抵抗,任你处置。”
“陈浥尘!”简忻怒了,“你还想怎么耍无赖。到底想不想打,要打拿出点骨气来。”
“不想。”
清汤寡水的两个字彻底让简忻崩溃。如果继续,对话将陷入无限死循环。
简忻的狠劲上来了:老子真金不怕火炼,一身本事何惧你这滑不溜丢的宵小鼠辈,拼上整夜陪你跑路,耗也耗干你。当下收摄心神,一边催动充盈的内力,加快进攻的速度力度,一边留神着陈浥尘的步法规律。
陈浥尘的步法看似简单,毫无章法,可走起来颇具神妙。简忻既打定主意大打马拉松战役,便不急于求成,频频更换招式的组合以及角度方位,试探着那套步法的缺陷。
又耗过半个时辰,两人呼啸着把演武场犁过不知多少遍,然而兵刃接触少而又少。旁边看热闹的军士索然无味,纷纷散去。简忻却隐隐感觉到对手的气息开始急促混乱,心下大喜,继续施加压力。果然十几回合之后,又有了进一步的发现:陈浥尘每次向左面侧步的时候,身形都会出现一丝微小的停滞。
功夫不负有心人哪。
简忻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一连串攻势排山倒海般倾泻在那一丝停滞的瞬间。陈浥尘后退不及,终被简忻的剑势绞缠在一处。毫不掺假的刀剑格挡之声砰然刺耳,陈浥尘一气接下疾若迅雷的组合九式。
此时简忻无嗔无喜,完全沉浸在高手对决的酣畅淋漓之中,待要依法炮制第二轮组合攻势,陈浥尘忽然远远的跳出圈子。
“不用再比了,”陈浥尘慢慢还刀于鞘,“我认输。”
“现在认输太晚了吧。”
简忻正打到兴头上,陈浥尘半截认输,那情形好比一个人费尽心机想打倒一个强劲对手,并且好容易抓到机会使足力气就要打倒他的时候,那目标却自己倒下了。
不爽,非常不爽。
在简大人心里,现在认输不是太晚,而是太早。
陈浥尘的脸色更加难看,“你还想怎么样?”
简忻讥讽道:“简某诚惶诚恐,想继续领略明威将军的绰约风采。”
“锵”的一抖长剑,见陈浥尘只是静静看着他,毫无行动,简忻顺脚踢出一颗小石子,“陈将军可没输呢,别站着,再来打过。”
这石子的力度并不大,仅仅起个招呼的作用,不偏不斜打在陈浥尘肋下。那人,就这么倒下了。
简忻的第一个念头:他在使诈!
凝神观察,战败者目光失焦,满面细密的汗珠,涔涔汗水把额头的泥土冲出一道道沟痕,左手紧紧扣住肋下,手臂和面部肌肉在一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下收缩痉挛。
虚脱了?这副惨烈样子倒不似伪装。
简忻意识到什么,凑过去想解开陈浥尘的衣服查看究竟,却被他反手扳开,侧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污血喷溅到地上,斑斑点点,直到第七口,颜色才转为正常。
简忻的眉头纠结在一处,要说一颗小石头把明威将军打出内伤,某人死也不会承认。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
简忻单掌抵住陈浥尘胸口,和煦的内力透过膻中穴代其运行周天,陈浥尘的灰败面孔终于透出点血色,张张嘴,轻声吐出一字。
“药?”
在伤者的会意下,简忻从他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出塞子,远远闻了一闻,才拣出一枚喂入伤者口中。
伤者的眼睛仿佛罩上一层雾气,慢慢迷离起来,简忻心头猛的一震,刹那间理解了在戏园时这人的怪异做派。
简忻表情复杂,看着被自己活活拖垮的倒霉蛋片刻之后神奇的恢复精神,讪讪道:“药里有鸦片的成分,止痛虽好,还是少吃吧。”
“我知道。”陈浥尘慢慢站起身,看也不看简忻一眼,自顾往后院走去。走出不远,脚步愈发踉跄,伸手入怀又掏出瓷瓶。默默跟随的简忻跃前夺过,“不要再吃了。”
“给……我……”
简忻冷哼一声,闪电般封住陈浥尘的穴道,将他一把抱起,几步之间奔入客房。
虚弱的伤号被放在床榻上,目光涣散,大概疼过了头,意识一直在昏迷和清醒的边缘徘徊。
房间的桌椅橱柜空无一物,简忻微微诧异,行李呢?这货难道裹在黄土里飞到京城的?思疑间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除掉陈的内外衣衫,只看了一眼,不禁倒吸口凉气。
一道骇人的伤口从左肋一直延伸到下腹,周围皮肤高高肿起,布满青紫的瘀痕,难怪,难怪在戏园时他不愿俯身捡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