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他伸手去碰那粒水珠。
“没有吧。”陆圆缺转过头,抬头望了下头顶:“耶?还真是。”
“流程刚过半,一时半会也完不了。”他说。
宋长明伸手替他拂去手背的几粒雨珠:“先看看吧,应该没这么快。”
话音刚落,一颗豆大的雨珠滚落到谢今朝刚刚变干燥的手背上。
“……”谢今朝抬头,和宋长明复杂的眼神对视上。
夏末的暴雨总是这样,来得又急又快,等人群反应过来真的下雨了,豆大的雨珠已经密密匝匝往人身上砸了。
初初噌地起身,想去找教师队伍里的宋长明。
雨点逐渐变得更大,她感觉额前的碎发已经被雨水汇集成湿哒哒的一缕。
她伸手挡在额前,张望着看见远处宋长明和谢今朝正朝这边来,她赶紧举手示意二人十七班的方位。
那边很快地点了下头,初初缓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叮嘱旁边的许晦把外套脱了罩着头,蓦地一件外套罩到了头顶。
“快,搬凳子,后面高三的已经在撤了。”
衣服下传来好闻的洗衣液香,初初扭头看旁边,许晦额前的碎发也被雨扭成了一股。
“噢,好。”她听见来自主席台的老师在紧急疏散高三的声音,高三在队伍最后,先走,高二紧随其后。
她听见宋老师和谢老师在嘱咐大家把校服外套脱了顶在头上罩着不要感冒。
她听见旁边似乎慢了半拍的黄灿在嘱咐她撒手,然后抢过了她的椅子。
她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晦晦罩着你自己,我有外套,你别一会感冒了。”她推了推靠着她胳膊肘的那只小臂。
见她把外套顶上了头,初初才放心地托着外套罩全了自己。
“好了好了,把凳子搬起回教室,路上慢点不要跑,别摔了——”
初初和许晦并排往回走,两人共拖着一把凳子。
黄灿走得快,她已经带着两把椅子跟着高三的尾巴上了台阶到了文化长廊。
初初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哎哟别感冒了,快快,我们跑一截。”
许晦一手拉着衣角抓着凳子椅背,一手去拉初初的手,带着她开始在人群里穿梭。
“哎哟我就打个喷嚏,你慢点——”初初被拉着手,两人略微有些狼狈地半拖着椅子半小跑穿过稀稀拉拉的人群。
但其实大家都不太体面,但此刻没人还有余力在乎自己的形象。
哦,也不一定。
“你头发飞了。”凌畅指指付一的头顶。
“你能不能看路,”付一抬手随便理了把,理不理其实都飞得很丑,“你好哪去了?”
说着他拖着的凳子被塑料草坪绊了一下,对,塑料草坪,绊了一下。
“我操?”
脚步顿住的那一秒,雨水顺着打湿的外套往下滑,凌畅单手捏着自己头顶的外套,另只手扶了把。
“……”
行吧,付一看了一眼,今天暂时先不看不爽这个烦人舍友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他住一起了之后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可能立体几何有点太抽象了吧,最近在这块卡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些。
也可能他还是不习惯住宿,他还是不喜欢这种和人共享生活空间的感觉。
嗯,人遇到不顺的时候总是会脾气差点,太正常。
“谢了。”
雨水还在铺天盖地地落,付一拖着椅子,闷闷地说。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很欠的笑。
“……”
不行,还是要烦。
“好了,走吧。”谢今朝碰了碰宋长明的肘弯。
他头顶罩着一件外套,来自班主任。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为什么班主任还要穿外套,学生穿校服外套是有要求,他觉得班主任装装的。
不过要是班主任不装装的,他们俩现在估计会更狼狈。
宋长明微微拢了拢顶着的外套边角,看最后一个班上的学生也走远了,才点点头。
“走吧,回办公室喝点蜂蜜水。”
雨水打湿头顶的外套,衣服的香气在雨中挥发,距离又很近,闻到味道简直是轻而易举。
浓厚的茶叶香被冲散,久久萦绕在头顶,就像每次他刚吹好头发后都能闻到很长一段时间来自头顶干净的洗发水的味道。
今天的味道好像又不同于生日的那个怀抱,宋长明这人估计老换洗衣液的牌子,久而久之衣服上大概沾了各种各样的香味。
只是这些清香都盖不过最浓的茶叶香,谢今朝怀疑这人是真被茶叶腌入味了。
天天茶叶泡澡吗。
“我想喝碧螺春。”
“嗯,回去我泡。”
回教学区的路上来来往往其实都是像他们这样顶着衣服外套的学生老师,这样的造型在今天并不违和。
但老师大概也有自己想装的地方,尽管跑起来理论上可以少淋会雨,但路上的老师都走得很慢,边走边抱怨这样一个天不时地不利人也不和的日子多么地不适合举行开学典礼。
远处大榕树静默地站在雨中,风吹得树叶摇晃,跟着落下洋洋洒洒的水滴。
谢今朝伸手抹了把额头的雨水,感觉到头顶外套已经湿了大半,边角开始往下渗水,顺着手臂滑落,猝不及防的凉意,尽管还是夏末。
好像很狼狈。
但好像又还好,谢今朝心想。
外套下怎么也算一方独立的小天地。
至少现在,至少此刻,这片小小的天空下,只有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