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京城内学子抗议之势仍未下去,因圣上并未做出明确指示,崇文馆及京兆府也不敢大肆驱赶,任由他们在门前闹。
偶尔林听路过,就见那些学子不知疲倦地堵在门口,大有要与朝廷僵持下去的意思。
林听如往常一样进重华殿研磨,每日都有天玄卫来汇报宫外情况,但裴行简却不见着急,醉心于批折子。
偶尔他耐不住问裴行简:“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裴行简却只给他两字:“不急。”
起初林听还以为皇上听进了他的建议,才将言丞相和安定侯赶出去,但他这几日才发现,皇上单纯是闲那两人吵得慌,寻个由头让他们出去罢了。
林听也摸不住裴行简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心里隐隐有猜测,或许是在等某个时机。
转机出现在五日后。
这日林听一如既往地在重华殿练字研磨,忽然言丞相冲了进来,
“圣上,不好了。”
裴行简淡定搁下笔,“何事?”
言丞相苍老的脸上斗大的汗珠,呼出浊气,费力说:“皇上,京兆府门前闹起来了。”
赵德海递杯水过去。
言丞相一口闷下,抬眼却见圣上神色如常,似乎早就料到。
言阙微微缓下心神说:“章太傅一生无子,曾收养了几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如今那些孩子久不见太傅回去,一问才知道太傅是被下了大狱,蹲在府衙门前要说法。”
“可是,” 言阙脸上骤然愤懑,“那安定侯带领巡城营却罔顾人命,将那几个孩子抓走,京兆府门前的学子顿时被激怒,扬言要找朝廷讨要说法,衙门里的官员有几个都被打了。”
屋内檀香缭绕,裴行简起身走到重华殿门下,眼前是宫人洒扫,远处天边是连绵的山脉。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
言阙摸不准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如此十万火急之事不能耽搁,苦口婆心道:“圣上,科考之期临近,这样闹下去,势必会受影响啊。”
却见圣上仍未有动作,言阙只能焦急地看向林听:林大人,你说句话呀。
接受到言丞相的眼神,林听沉默两息。
这几日他也琢磨着,圣上既然不处理那些人,或许是还在等什么。
外面风雨飘摇,宫内却是岁月静好。
林听放下磨石,斟酌着该如何出口,他走过去,“皇上,不如让言丞相带臣先过去看看,试着劝说一二。”
“对啊对啊,” 言丞相附和,“如今不能再进行镇压了,可以先试着劝解嘛,万一能行呢。”
裴行简回头,眸光扫过他们,终于松口:“他们倒是坐不住了,” 随即喊来天玄卫,“京兆府门前抗议学子众多,切不可卷入进去,让天玄卫护送你们。”
“是。”
两人出了门,一路往京兆府奔。
马车转过一个街口,远远就见数量众多的学子围在京兆府大门前,跟衙里的捕快激烈对峙着。
“朝廷必须给个说法。”
“巡城营凭什么抓人。” “暴君” “暴君”
怒骂声此起彼伏。
前面人太多,马车只能在转角停下。
但还是没逃过那些学子的眼睛。
“是朝廷的马车。”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那群学子霎时围了上来,“今日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宁愿撞死在府门前的柱子上。”
天玄卫守在马车前,将刀横在胸前,做出戒备的姿态,将那群学子隔开。
言丞相拉开车帘,外面人流涌动,见到他们,那群学子更激动,甚至有人试图越过天玄卫跳上马车,被天玄卫一把拉回去。
“我靠,章太傅影响力这么大吗?” 林听被外面的声音吓了一跳,缩在角落。
言丞相可惜地说:“老夫与太傅本是好友,性情相投,当初是太傅将在冷宫快要饿死的圣上救出来,悉心教导,后圣上即位,太傅便在朝堂挂个虚职,在城外开了个小私塾,免费为那些贫困学子启蒙,自然受百姓们爱戴。”
林听恍然。他之前可没梦到这段,想来也不是原来时空里经历的,应是因丞相被救,背后之人转而将矛头对准章太傅。
若是章太傅受困,必然会引起众学子不满。
如今正是科考之际,数万名学子在京城闹起来,那动静想都不敢想。
车外喧闹不止,言丞相起身要出去,车门前的天玄卫见状道:“丞相大人,外面危险,还请上车。”
言阙摆摆手,“不妨事,这些学子只是心急,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眼见丞相都已经出去了,林听便也跟着起身。
“各位,” 言丞相站在车头出声,“能不能听老夫一言。”
有些学子认出那是言丞相,拉住自己的同伴,“言丞相来了。”
喧闹的人群缓和下来。
有人高声道:“言丞相,我们敬重您,请问为何要将章太傅关进大牢。”
言阙哑口,别说那些学子不知道,就是他也不知道,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林大人。
林听下了车,骤然接收到言阙的眼电波,心里计较着到底要不到把这种事说出来。
章太傅也算是名人了,文人雅客最重声誉,万一被这些狂热粉丝知道自己的偶像竟然私通后妃,岂不是形象崩塌。
“各位不要着急,” 林听只能胡诌个理由:“章太傅如今好好的,只是有些事还需要调查。”
“调查什么?” “那些贪官污吏不查,竟然去查一个清白的章太傅。”
不,你门崇拜的章太傅不清白,胆子大得很。林听默默想。
“各位放心,朝廷不会随便抓人。” 言阙再次安抚。
“谁说的,那章家三兄妹不就是被巡城营抓走了。”
“就是,要不是皇帝下令,谁使唤得动巡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