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天,我遇到了忠义侯府的小侯爷!在我的认知里,这可是个大人物!
我连连拜托他,能不能帮我找孙儿,他答应了。
只要他能找回我的孙孙来,我想着,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他,即便哪天他用得上我这条命,我也没二话。
可最后他带着人抓住了那些妖道,在刑案司门口说,孩子们都死了……都死了……
我换上自己在这护城河边胡乱洗巴洗巴后的衣服,去了刑案司,看着满地的孩童尸体,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的孙儿。
我的孙儿是第一个在河边失踪的孩童。
是那一堆白骨。
可骨头有好多啊,我捡不出来哪些骨头是我那小孙儿的,只好把所有稍微大一些的骨头都带走了。
还好……没人跟我抢骨头。
我亲手挖了三个坑,我亲手埋了三抔土。
我早已不知什么叫做恸哭,我在三个坟包前,从早上枯坐到下午。
城里面到现在都还热热闹闹的,是武状元在游街,天色暗下来了,最后的霞光映在河面上,煞是好看。
我没受过什么大苦难。
背朝着高高兴兴的平京,我慢慢走向了护城河的中央。
……我不想老死街头了,因为我不敢托人把我埋在我老伴的身旁,我是真的没这个脸。
我闭上眼,慢慢、慢慢地走,感受着水面的潮气,逐渐袭上我酸涩的胸口:“你们都投胎了吧?下辈子,希望你们都不要摊上我这么个,没受过什么大苦难的无用人。”
河水没顶。
元小侯爷,我那日说无憾了,是真的。你是好官,帮我找到了我的孙儿,让我所愿得偿,但……我下辈子再报答你吧!
“爷爷!”
这是我孙儿的声音。
我在河里猛然睁眼,恍惚间竟看到了我的小孙儿,正坐在不远处的水面上!
他水下的脚踝处还带有伤:“爷爷,我脚疼。”
我颤抖着嘴唇,使劲蹬着两条瘦弱的腿往他那里去,努力伸手够他的脚踝,扑腾起一片水花:“爷爷给你揉揉!爷爷去挣钱!挣钱给你治脚!”
……
那流着血的脚踝,我最后也没能够到,任由我孙儿的血,染红了护城河的水,染红了我眼前的所有景象。
但他最后是笑着的,笑着喊我“爷爷”,笑着看我滑稽的向他游。
我也就笑了,还好我压根儿不会游。
霞光散尽,城里面依旧热闹,可护城河面,已经平静了下来。
峰远阁
周慕一回来就将身上所有的衣物脱了,站在院子里的水缸旁冲身子。
回屋后又从柜子里掏出一身新的小衣和中衣,换好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休养生息。
元盛二人进门看他这样笑得前仰后合,周慕苦笑着又从柜子里掏出一件缙云色交领窄袖外衣穿上,扎了个朱红色腰带。
元青争见他已穿戴整齐,便将门外的人引了进来,周慕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门口,喜道:“方悟,顾影!”
那两个人站得笔直,是武极巅上周慕的两个仆从:“参见少主。”
周慕眼睛瞬间亮了:“快快免礼,你们终于来了,盛复光都有人帮着收拾包袱细软,偏就只有我一个人,我都想你们了。”
武官的定官考核在几日后,周慕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不是那个叫他去,就是这个来拜访,方悟和顾影一直陪着。
元盛二人认命的在打扫文书局,天天灰头土脸的回侯府,每次都遭杨如晦的哂笑,夜夜都要浴桶清洗。
转眼来到定官考试这天,两人下了值就直奔峰远阁,可得到的答案却让人出乎意料。
周慕说他没有得到官职。
大梁官职主体为“四公六部二十四司”,地方下置州府县,怎么会不给武状元安排一个职位呢?
“你可是状元呀!”元青争疑问,“是不是吏部对你有其他的考量?”
周慕心里有些没底:“说是过几日,陛下会在琼林园,让本次文试武试上榜者留在平京为官的,组一场文武盛宴,我也要去。”
盛舒宇沉眸,道:“所以吏部没有对你定官,是因为皇帝要见你。”
元青争略微心惊,忙握住了周慕的手,神色真挚:“苟富贵,勿相忘。”①
周慕瞟了眼自己被元青争握住的手:“嘿~咱们三个,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关系!”
音落,盛舒宇把手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