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池在阳台,上面的墙上贴着一面镜子。
季子池低着头仔仔细细的将双手洗了五六分钟。
夏季的水很凉,一股股的从他的指缝中流过,他缓慢的弯下腰,脊椎拉成一张弓,仔细的端详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很清晰,就像他的人生,已经被他爹季霖规划明晰,想要偏航,那得用刀子刺开皮肉,让掌纹生出岔路来。
季子池撑住洗手池和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恍惚间他看到了另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总体来说和他的眼睛是十分相似的,但是眼尾却往上扬起,眼波流转时显得很多情。
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没有人能逃脱,只会甘心被眼睛的主人捕获。
他爹季霖就没能逃脱。
他被困在那双眼睛里二十多年,夜夜不能寐,还妄想从自己的眼睛中再次看到那种蛊惑人心的眼神。
可是季霖注定会失望,因为他学不会用那样的眼神注视自己的亲生父亲。
季子池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慢慢悠悠的回到床上准备午睡。
可是手机那头的沈应淮却在不停的给他发消息。
一条一条的问着他:为什么不回消息?是不是照片角度不够好看?今天晚上要不要出来玩?
今晚季子池要回家,他不信沈应淮不知道。
就是在没事找事罢了。
季子池将震动模式改为静音模式,然后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周五下午的课是物理、生物、化学。
季子池在生物课上从来不开小差,他不仅会认认真真听课还会做笔记,比第一排的同学还像学霸。
沈应淮在高中第一个学期的第一节生物课就发现了这一点。
季子池那一整节课都没有左顾右盼,所以眼角余光没有扫到过自己,这让沈应淮非常郁闷。
当时的生物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瘦高老头,长得和那位唱单身情歌男人很像,讲课的时候会微微仰起头。
老师说细胞是生物体结构与功能的基本单位,沈应淮那个时候就在想组成季子池这些细胞可真是太聪明了,恰好就把季子池构建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
也不知道季子池是不是满意被细胞组成的自己,要是不喜欢,他又该怎么办?
哎——沈应淮无声的叹了口气,也学着季子池的样子开始记笔记。
但是他压根不知道季子池在课本上写了些什么,所以沈应淮只能把书本上的段落抄了一遍。
好在如今沈应淮坐在季子池的旁边,而且和他之间的关系匪浅,可以凑过去看清楚他写的每一个字。
“由环境因素导致的表型变化,遗传物质未改变,不会传递给后代。”
沈应淮虽然对学习不上心,但是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明白的,他用笔点了点这句话,“这不是书上有的内容吗?你记它做什么?”
季子池没有回应,直接用笔挑开他的笔,然后继续仰头看着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侃侃而谈。
沈应淮撇撇嘴,沉默的在自己的课本上写上同样的话。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沈应淮终于有机会和季子池说话了,“晚上别回家了,去我那吧,我新买了一套游戏机。”
季子池眼皮一撩,轻飘飘的扫他一眼,“我必须回家,你要是愿意等可以等。”
沈应淮立马便笑了,眉眼舒展开,就像得了一笔横财的穷光蛋,眼睛亮晶晶的。
沈应淮:“等!我去你家门口等!”
季子池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趴在课桌上发呆。
沈应淮也学着他的姿势和他面对面的趴在桌子上。
只不过季子池闭着眼,他睁着眼。
季子池很白,皮肤很好,整张脸上除了眉心的那颗痣没有任何瑕疵。
沈应淮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距离,看清他眼皮下面的经脉和轻颤的眼睫。
沈应淮放在腿上的手不自主的拿了上来想要触碰季子池,可是却又在相隔不到一厘米的时候收了回去。
沈应淮觉得自己挺矛盾的。
他明明握着可以拿捏季子池的把柄,为什么却时时刻刻处于下风?
不敢惹他生气,不愿看他难过,不想让他对自己一直那么冷漠。
沈应淮心里不由得生出许多委屈来,有些怅然,不明白自己凭什么要经历这些。
他不过就是喜欢上了季子池而已,凭什么要变得那么卑微。
凭什么?
早知道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当初中考完就不该待在汉中市,那样也就不会遇到季子池。
那天是沈应淮的一个朋友的生日,在市中心的销金窟里开了个包间一起玩。
几杯啤酒下肚,他因为尿急去了趟厕所。
沈应淮那个时候年纪虽然小,但是酒量已经很好了,所以当时的意识非常清醒。
清醒到一走进洗手间就听到了一声压抑而沙哑的喘息声。
随后,不时地又传来了几声更加克制隐忍的低哼。
沈应淮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守着未成年不能发生性.行为的底线。
所以他对男女之事唯一的了解都来源于看片。
沈应淮听到喘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人在玩厕所play。
可是仔细一听,这声音干净利落,也没有任何交互的声音,不像是有两个人参与的情形,反倒更像是单人运动。
沈应淮瞬间产生了几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会来这种地方玩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