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蹲下来把小个子拉上轿厢,那只手出乎意料的小,骨节也细,搭着她的手灵巧地翻了上来。
小个子十分好奇地扶着她的手慢慢站起来:“真的没有风欸!你怎么发现的?”
声音有点刻意压低的沙哑,余柏看了看她,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头发乱糟糟地嘭着被一股脑兜进帽子里,底下是一双黑色的眼睛亮亮地看着余柏。
“那个光头掉下去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现,但第二个偷袭的掉下去他的头发也没有被吹动,所以我怀疑大风只是把我们堵在轿厢里不让离开的障眼法。”余柏回答道:“轮到我问你了,你其实是女生,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还刻意把声线也压低?”
如果她是想要操控男角色进行游戏,那她应该进入游戏时就选择男性建模。
而且她声音和外形的伪装都有点拙略,甚至不需要别人诈,自己就露出了马脚。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很容易被人骗,居然只是听了她一句话就把生死交到一个不久前还相互对立剑拔弩张的人手里。
小个子伸手进兜帽里挠了挠乱蓬蓬的头:“你是怎么发现的?看在你也是女生我才告诉你,他们会挑女生,尤其是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生下手。”
“他们是谁?什么下手?”余柏一愣。
“就是那些动物,我朋友就被他们变成一只仓鼠了。”
“能再说得详细一些吗?我朋友也变成了一只羊驼。”
“羊驼诶!那很酷啊!”小女孩的眼睛又亮起来,忽然想起余柏的问题:“咳,就是我们几个人一起进游戏里玩,结果第一个出事的是我朋友,她被兔子咬了一口,就变成了一只仓鼠,然后咬她的兔子长出了两条腿。我问其他人他们都说没看见,我说我朋友消失不见了,他们却说要遵守规则人消失了也很正常,还说是我有问题……我一气之下就跑了,想去找我朋友,可是她一下就跑消失掉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后面剩下的人就慢慢没了联系。
“后来我发现我的校服太显眼了,各种各样的动物都往我身边凑,我就从垃圾桶捡了件脏外套,结果打我主意的动物就少多了。你穿着校服还露着脸,肯定没少被不怀好意的动物接近吧?”
还真没有,余柏腹诽,都是一副看见她夹着尾巴就跑的样子……
“……辛苦了。”她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这一下却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一样,她忽然抱住余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姐姐,我好害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想我爸爸妈妈呜呜呜……”
余柏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她逐渐在安抚中止住了抽泣,终于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余柏,问出了那个困惑她的问题:“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弱啊。”
出乎她意料的,余柏点了点头:“是啊。”
轮到小女孩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确实太弱了,故事编的合情合理,表演情绪层次饱满,应该骗到过很多人,下次记得把你的兔子尾巴藏深一点。”余柏点评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破绽太多了,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给你们做表演指导。”余柏扯着她的连帽区,把她拎了起来,转过身挡在自己面前。
猎豹的金钱纹爪子已经从另一边的窗上扒住了轿厢顶,翻身上顶的动作因为被余柏叫破而尴尬地停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你很聪明,利用自己的弱小或博取同情,或当作诱饵,等猎物的注意力被你分走,金钱豹就会扑上来咬住猎物的喉咙,这就是你们的合作方式吧?叫你诱饵似乎有些埋没了你的主观能动性,在我们那边,管你这种叫做‘伥鬼’。”
余柏嘲讽地笑起来:“就是不知道你们这种合作要怎么分游戏币呢?明明你每次都把自己置于险境,不是你的话狩猎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没有豹子凭借你的力气是没办法‘杀死’猎物的吧?你觉得现在的分配方式真的公平吗?”
她抬眼看向全身除了手掌都已经变回人形的豹子,正以人类的躯干模拟猎豹的姿态匍匐在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弹射出去扑向余柏。
余柏轻抖手腕,快得像是从虚空中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指着猎豹,她忽然起了玩心:“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你们不公正的合作关系,一起重新变回动物;要么你们两个只活一个,在你们决定谁活之前我不会做任何可能影响结果的事情,事后也不会跟你们计较刚才发生的事情。”
猎豹慢慢从匍匐的姿态卸下防御,杀掉小女孩收益明显更高……只是他后续还要再挑选一个听话又机敏的合作伙伴有点麻烦,但总要度过眼前的难关才好谈以后。
“这不公平!”小女孩声泪俱下地大喊起来,边喊边退,仿佛想要躲开眼前的两个恶人,一直退到摇摇欲坠的边缘:“你让我和他只能活一个,摆明了就是记恨我刚才得罪你。”
余柏好整以暇看着她表演,余光里猎豹也对她的识趣十分满意,甚至连身体都放松下来,显露出几分猫科动物的慵懒。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一瞬间,灰色的残影从两人面前闪过,一柄斧头正中猎豹的面门。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女孩已经抽出了斧子又劈了上去。
一斧接一斧,直到她身上全都是猎豹的血,她仍沉浸在不能彻底杀死他的恐惧之中,机械地挥动斧子。
余柏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经历了几次从人变回兔子?”
她忽然脱了力,丢掉了斧子,腿一软跪坐在铁皮上,不顾自己满手满头的鲜血,捂着脸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