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没有.....”
傅屿猛地从梦中惊醒,急促呼吸伴随着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浸湿了大片额角碎发。
房间内漆黑一片,唯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散落在床沿。她慌张打量四周,意识到并未吵醒司晴她们,这才浅浅松了口气。
真讽刺,她竟又梦到了周映执。
那些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噩梦里,这一次,他比以往更加冰冷,几乎对她视而不见。
“凭你也想抢别人的东西?”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始终在逃避现实,梦境中的声音就像一把充满讥讽与轻蔑的钝刀,正缓慢而残忍地割开她仅剩的自尊,所以即便惊醒,那种折磨人的痛楚依旧清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的瞥了眼窗外,黑漆漆一片。
因为这周五有公共课,傅屿并未去世亚报道。
下午课程一结束,她便独自回了寝室。简单收拾了下书桌,拎着整理完的零碎垃圾刚出门,正好撞见隔壁寝室的老胡,手上捧着超大一个方形礼盒,步履略显吃力。
“哎!你来得正好,”老胡微微喘了口气,二话不说火速将礼盒塞给她,“楼下有人托我帮忙,说是给你的。”
傅屿满脸诧异的接住,手臂一沉,险些没拿稳。
谁会送她这么重的东西?
她礼貌道谢,连带着垃圾袋一起抱回了寝室。好奇心驱使下,她找来剪刀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层叠的丝带和柔软的防尘纸被轻轻掀开,露出一件云白色的珍珠纱裙,裙身缀满细碎的珍珠片,晶莹剔透闪着微光。
光是看面料和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怔怔地望着礼服,指尖悬在半空,即便心中已经猜到是谁送来的,依然迟迟不敢触碰。沉默片刻后,她将礼服原封不动地打包好,随后藏进了衣柜最深处。
许世城根本不晓得,太过贵重的东西于她而言并非馈赠,反倒是种无形枷锁。
她也有着无数普通家庭俗气的自尊心,虽然曾经也认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来都不应该以物质为区分标准,她唾弃人为的阶层分割,所以也曾勇敢无畏地妄想用真诚去弥合那些所谓的差距,但现实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人致命一击,然后告诉你,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怎么样,东西收到了吗?”
傅屿盯着手机上的新消息,思考了片秒,回道:“嗯,很漂亮,谢谢。”
“喜欢就好。”
“你把聚会的地址发我吧,我自己过去。”
“真不用我去接你?”
“我打车,你不用特意绕路过来。”
许世城也不再纠结,只要人能到,一切都顺着她来。
时间很快来到约定的日子,傅屿按照许世城给的地址打车前往,两人约了碰头的地点,是一处独栋别墅区。网约车在入园门口被拦下,她只能下车步行,索性园区门卫并未阻拦,一路摸索下,终于在某幢别墅厚重的大门前,顺利与特意出来接她的许世城会师。
见面后两人互相一愣。
傅屿并没有穿上那件华丽张扬的纱裙,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对简约的淡米色棉质连衣裙,外面套了件同色系风衣,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头发简单扎了个低马尾,鬓角几缕碎发随意垂落,配合清淡的妆容,看起来得体又不失俏皮。
“你.....”许世城上下打量,有些诧异。
“哦,那条裙子尺寸有些大了,你不介意我换成这件吧?”
许世城并不愚笨,立刻意会到傅屿的真实心思,嘴角的笑意微微凝滞,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当然不介意,你这样也很好。”
“不过,你怎么穿的这么正式,到底什么聚会啊,我这样穿会不会不太合适?”
傅屿朝他细细打量,只见他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领结系的一丝不苟,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眉目间的散漫收敛了不少,倒多了几分锐利与从容,仿佛生生换了一个人。
许世城闻言一愣,略有闪躲,“怎么会,合适的很,我们先进去吧。”
“哦。”
从大门口到别墅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傅屿默默跟着许世城沿着车道旁的路牙子往前走,身侧零零散散驶过数辆名贵豪车,黑漆漆的车窗里头,不知藏着什么贵客。
“你不会是特意走过来接我的吧?”
傅屿跟着他愣是走了好一段距离,才突然意识到不妥,若是答应坐他的车过来或许就不用如此折腾了。
“这里不是双向车道,只能靠腿走了,路是你自己选的,可别怨我啊。”
“抱歉,我不知道这地方这么大。”傅屿有些尴尬。
好在不多时,一个面积夸张的露天花园落入两人眼帘,路上人影渐渐多了起来,随便一个都是衣着华贵样貌不俗,相比之下,她倒是过于朴素了。
半路上有专人将她的风衣收起,仔细放进防尘袋,并给她递了个花环状的手环,似乎是用于辩认身份的。
越往里走,视线下的环境就越陌生,傅屿局促的四下打量,迎面而来的应侍生机灵的撇过她,穿过现场三三两两衣着精致的宾客,动作娴熟地添酒递食。
哇,此景也就电视上瞧见过,真轮到她亲眼目睹,竟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妈!”
许世城忽然停下脚步,猝不及防的朝前方扯了一嗓子,听的傅屿一个激灵,差点一头撞上他高耸的背脊。
一米朝外正谈笑风生的人群里骤然转过一张气质雍容的脸,眉眼与许世城极为相似。
还未等她有所反应,许世城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拉到那妇人面前,不再是隔着布料有所顾忌的擒着手腕,这次他直白的牵住了那只小巧柔软的手。
“怎么样,你儿子眼光不错吧?”他口吻颇为得意的炫耀。
傅屿脑袋里轰隆隆作响,压根没搞清楚状况,一面震惊,一面懵逼,只能任由他牵着自己说些根本听不明白的话,手心逐渐沁出一层薄汗却丝毫不敢挣脱,生怕当场甩手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就是这小姑娘?你可别骗我。”许母眸光温和,十分友善的朝她上下打量。
“怎么会,绝对保真。”
两人不知打什么哑谜,傅屿虽听着怪异,但仍不真切的意识到什么,头埋的更低了。
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得提前打个草稿吧,许世城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左右让她下不来台。
“这位是我妈,就是她成天吵着要见你。”许世城不以为意地朝她使眼色。
傅屿慌张颔首,“阿姨......您好。”
无论如何不能失礼,她顶着张心虚泛红的脸朝许母礼貌寒暄,算是打了招呼。
许母笑意绵绵,不过前一秒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打量呢,后一秒忽然视线一拐,朝他俩身后稳稳定住,面色十分意外的喊道,“映执?”
傅屿心头猛的一颤,后脑勺瞬间凉飕飕的,仿佛有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直叫她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最近是触了何方妖孽的霉头,怎么哪儿都能碰见他,真是阴魂不散。
“你来的正好,这臭小子从小就跟你不对付,今天居然带着女朋友过来给你们捧场,你这面子可算是被他端起来了,一会儿必须陪你许叔叔喝两杯。”
她边说边朝自己儿子眨眨眼,原本还有些兴奋的许世城肉眼可见的不爽起来,在母亲的催促下极不情愿的转过身,连带着傅屿也脚下踉跄的被拽过去。
两人极不情愿的与他面对面,一度沉默,唯有那双牵着的手格外刺眼。
周映执微微垂眸,片秒,又神色如常的将视线从那双交握的手上挪开,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许姨说笑了,映执是小辈,不敢怠慢。”
傅屿死死盯着地面,手抖得厉害,许世城似乎早有预料,手臂自然地揽过傅屿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但傅屿似乎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她卯足劲儿挣脱了手,埋着头突兀的插了句嘴,“抱歉,我肚子有点痛,我去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