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岑如本来就着急,现在心情更差。眼下这场景,这开场白,再看这俩人打扮,比昨天下午的意外更像抢劫。
瘦子冲着地面狠戳了两下:“这片地,我俩管。以后你要是想过安生日子,就交点儿——”
“钱?”宋岑如打断他,“要多少。”
二人一愣。
宋岑如见过低年级学生被高年级勒索,那帮人抽烟喝酒,聚众斗殴,什么都干。但他没这经验,更没跟人打过架,所以跑肯定跑不掉,不如花钱消灾,用最快的方式解决问题。
宋岑如:“我赶时间,你们要多少。”
“你这兔崽子!看不起我是不是!”瘦子撸起袖子就要干,被胖子拦住了,对方冲他使了个眼色,只得先按兵不动。
胖子:“你有多少。”
华叔那天塞过来钱还在。
“两千。”宋岑如看着胖子,“你先把手松开。”
“嚯,你还敢谈条件?”瘦子说着就靠近了宋岑如,继续用眼神和胖子交流着什么,突然话锋一转,煞有介事道:“钱搁哪儿了!包里是吧?”
“不在......”
没等宋岑如把话说完,瘦子一把扯下他的书包,“我给你找!”
这人急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是抢包的。
宋岑如觉得奇怪,但这会儿没工夫思考这些,那胖手掐得他浑身难受……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饺子馆里座无虚席。
霍北放下筷子,从桌上随手拿走一沓餐巾纸,分了一张擦嘴,剩下的揣兜里。
走出店门,华灯初上,沿街店铺的光越亮,巷子就越黑。在两条小巷之间犹豫半秒,霍北选了更窄的那条,离着大杂院近。
没走两步,远远瞧见一团影子在晃。
他眯起眼,看见有人用火机点了根烟,微弱的火光中,雪豆腐的脸一闪而过。
唷,这不那小少爷么。
接着,霍北听见城西那帮孙子在鬼叫。
少爷被城西的人堵了?
东西两头的势力状态一直很微妙。西边的人喜欢挑衅,碰上就非得干两下。东边懒得搭理,但对面要是太过分,那就是一场大战。
霍北轻声走近,看清了人,城西的卧龙凤雏,一筒和二条。这名儿起的也好笑,胖成筒,瘦成条,不过他觉得那俩直接叫傻逼更合适。
“钱呢?”二条在包里到处摸,“你这兔崽子不是诓我呢吧?”
“我没说在包里啊……”宋岑如从兜里掏出一沓厚票子。
啧,摔门的气焰呢,这不纯傻大款么。
霍北没什么见义勇为的高尚情操,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主要是特别想看看他怎么应对社会不良分子,于是挑了个位置,轻松一跃,翻身上墙。
“整两千,要再数数吗。”宋岑如把钱往前递了递。
一筒迅速夺过来,“用不着!”
话音刚落,墙头的黑影从天而降。
“我操!”一筒嘴里的烟被吓掉,差点连钱也没拿住。
二条看清人后陡然一个激灵,“姓、姓霍的?”
霍北抻抻衣服,笑道:“巧了么不是。”
宋岑如跟着看过去,在漆黑的夜里勉强辨认出来是昨天下午那个混混。
有路不走从墙上飞,挺有想法。
二条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看看手里的包,又看看初中生,“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唉,这话说的,我就是来遛弯儿的,”霍北单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站定,“你们继续。”
宋岑如人生地不熟,还没弄明白里头的门道,这混混到底来看戏还是来干架的,看气氛,好像又和俩人不是一伙。
霍北说完话,没人再开口。
一筒有点宕机,撞见谁不好偏偏撞见霍北。
“不是,有你什么事儿啊!”人一紧张就容易露怯,二条攥着书包往身后藏,手咕蛹了一下。
目光游扫,霍北的视线在二条的手上停顿了半秒,这傻逼往包里塞东西的小动作挺明显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李东东早上说城西丢了的那个手串,八成被这些人偷了。
勒索是障眼法,栽赃才是真,俩人上这儿抓冤大头来的。
霍北笑笑,“我又不妨碍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这叫不妨碍?!
二条气得胸闷,往这儿一杵,啥也不干,等于侮辱他俩是怂货。
“你丫走不走?”二条说。
霍北:“不走。”
场面僵持不下,宋岑如看了眼天色,心绪越发焦躁。本来这次上京他就想安安定定读个书,哪知道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皱着眉,酝酿了下,说:“要不你们打,我先回去,我真赶时间……”
光线不清,在霍北的视角里,宋岑如目光怯怯,神情瞧着特委屈。
啧,麻烦。
就见不得人哭。
伸手,上提,顺着二条碰过的地方摸了进去,霍北的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再等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书包已经被甩进宋岑如怀里。
二条和一筒都不敢动,只能望着霍北干瞪眼,“......操!”
宋岑如抱着包,跟突然转性的霍北对上视线,又看向一筒手里的钱。
霍北掌心朝天,手指向上抬了抬,“钱。”
一筒挺不情愿,但他干不过,还觉得没面子,一时半会儿没动。
霍北伸手过去,向上一抽,那沓钱便到了手里,“还不散?那咱再聊两分钟?”
两人欲骂还休,二条忍着脾气跟一筒使了个眼色,嘴里逼逼叨叨的走了。
巷子重新安静下来,宋岑如抱着书包没言语,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好是坏。
霍北跟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撒癔症呢,醒醒。”又亲手把钱塞进了少爷兜里。
宋岑如:“……”
霍北:“别发呆了,赶紧家去。”
宋岑如拎着书包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软声道,“谢谢。”
谢?
霍北笑了,谢不谢的......现在不好说。他端着副轻浮的姿态,轻飘飘回了句“客气。”
少爷顺着小路回去了,霍北仍站在原地,左兜揣着手串,右兜是两千块钱。
一码归一码,摔门的仇,得报。
宋岑如比平时到家晚了十五分钟,他怕华叔操心,便说自己在巷子里迷了路。
简单吃了几口饭就回了房间,等弄完功课,他爸验收结束,才算真的松了口气。
暖气烘得人昏昏欲睡,宋岑如开窗留了个小缝,往躺椅上一卧,又噌一下站起来!
校服没洗!
急匆匆跑到洗衣间,拽下拉链,脱了外套,正要把钱掏出来,他捏捏衣服兜,里头鼓囊囊的。
宋岑如一怔,手感不对。
软的。
很软,很多层。这不是纸币的触感。
宋岑如皱着眉,把东西拿了出来——一沓餐巾纸。
怎么会?!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把钱塞进来的!
宋岑如想起临走前,“姓霍的”轻飘飘的语意……
他个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