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妙颖来了兴致,接着问道:“鱼脍不煎不煮,又要保留原有的鲜美,又要去除腥味,那该有什么办法?”
“我起初接触到这个问题时,也是苦恼已久,直到韩姐姐带了一个从梅州来的亲戚,她告诉我,当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即是先将鱼敲晕,再去除鱼鳃,将鱼吊起来,进行放血,一定要耐心等血放干净,这样一来,鱼肉不会发红,也不会有腥味。”
“好聪明啊…”崔妙颖赞叹道,她听到这儿,已是笑意晏晏,嘴角扬起的月牙儿弧度,温婉而醉人。
“不过这鱼脍吃多了也不行,东汉那位广陵太守,便是好鱼脍成性而丢了性命,于是呢…为了防止食鱼脍得病,很多地方便加芥辣和酱油,很多人不喜吃芥辣,便又出现了一种新的吃法,吃下鱼脍后闷一口米酒,鱼肉的鲜嫩与米酒的香甜杂在一起,也很是滋味。”
崔妙颖感慨道:“那我还真得去尝尝这鱼脍炙了,可惜洛阳百姓吃的少,肯定也没有做的好吃的店家…”
“这倒也无妨…”
“为何?”
李玄宁眉眼弯弯,嘴角牵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眼前人眼角眉梢的笑意,似乎晕染了整个世界,她的脸有些止不住地发红。
“若有机会,我可以做给你吃。”这话说的很小声,像是怕被崔妙颖听见了一样。
崔娘子听见了,却故意装聋作哑,笑着打趣道她:“你说什么呢?我没听见。”
“没什么。”李玄宁赶紧摇头,又打算转移话题,“我发了烟火,王棱清应该快来了。”
“哦,对了,你方才不是要同我说,你做的那个梦吗?”
崔妙颖的笑意渐渐淡了,她摇了摇头:“不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她虽是梦中的局外人,却与里头的人感同身受…景、惠、宪,开国的不世君主,在死后被文官冠上了穷兵黩武、牝鸡司晨的罪名,她的亲人和朋友,该是多绝望啊…
她知晓后来的事情。
宣武六年,太宗皇帝培养的第一批文官正式进入中央政权的核心体系,于同年农历九月九日,裁撤所有参与宣武一年明堂自谏的旧臣,焚毁大量宣武一年至五年,有关于圣成女帝的不实史书,这场无声的战争直接将守旧派的前朝势力打入谷底,野史称其为“重阳之变”。
在那之后,太宗皇帝支持中书门下同平章事带领维新官员,尝试建立了一套女官制度,虽然因为制度不完善,遂被废止,但多数后来人给到了这样一个评价:太宗皇帝的想法,在千年的华夏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进步。或许这源于圣成女帝的引导,又或许是来自对圣成明德皇后的愧疚,又或许…是因为他本人,是一位明君的开阔胸襟。
“宪”并不是一个好的谥号,就如前朝宪宗,年少虚心纳谏,创了一个元和中兴,晚年好大喜功,追求长生不老,遂导致政治昏暗,党争不断,朝政日益腐败。
宣武七年,太宗皇帝改圣成女帝的谥号为“文”,后又加“圣”字表其功绩,又尊生父为“武皇帝”。
宣武七年冬,百官忌太宗无理由裁撤旧臣被非议,恐其名声受损,故而上书谏言,彻底抹去“重阳之变”的痕迹,这场筹谋了近五年的政变,同样被抹去。
到了今日的史书,成了“圣成元年冬,帝因疾而崩于洛阳福宁殿,众臣上谥号“圣”以彰其无量之功。”
若非这个梦,她本是不相信这一段野史的,也不会相信太宗皇帝会有此荒唐的做法。
在梦里,留台那些人抓着圣成女帝的一丝小错误放大,对太宗皇帝苦苦相逼,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忌惮圣成女帝的功绩,因为她的功绩太高,在这样的衬托下,只会显得他们懦弱无能,他们同样惧怕太宗皇帝受圣成女帝影响,对女子没有偏见,让女子的权利逐渐变多,和男子一样。
“怎么了?”李玄宁见她想着事情,以为是昨夜的噩梦,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都过去了,没事的。”
“嗯…”崔妙颖回握她的手,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这番呢喃的话语,如轻柔的羽毛拂过心尖,搅乱了李玄宁的理智,她愣了一下,心头似乎悄悄出现了一丝惊喜和雀跃。
“嗯…”李玄宁假装着不在意,“这有什么谢谢的,我们是朋友,若是以后我有困难,你定是会帮我的吧…”
“那若我们成了敌人呢?”
“嗯…”李玄宁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会让着你。”
“真的?”崔妙颖灿然一笑,透着阳光般的明媚,暖暖的笑意揉碎了馨香,投进了李玄宁的眸子深处。
李玄宁肯定:“自然是真的。”
“那就愿我们,永远不要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