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钱嬷嬷陪她喝完了药,就领着安祈去徐老那上课,顺便帮她向徐老告假,在家休息些时日。
外面连着下过两场雪后,是一天冷过一天,寒风迎面吹来跟冰刀子割似的麻木刺痛,她是半步都不想出门。
赵安瑜坐在桌前,看着桌上摆放的名册暗自沉思,手中捏着毛笔,不忘记在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功夫,错综复杂的辽东门阀与官僚势力勾结形势展现在她眼前。
看着比蜘蛛网还繁密的关系网,赵安瑜只觉得头疼,丝毫没有头绪。
可一旦她停止思考正事,安祈的话就会在她脑海中反复循环。
正当她捧着热气腾腾的大麦茶喝时,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听声应该是自从她嫁过来就一直服侍的小丫鬟念念,“夫人,您娘家派人来送东西了。”
赵安瑜懵了,她娘家人不就是盛帝赵琮瑛吗,他派人来做什么,送的什么东西,难不成又有新任务?
一想到那个便宜爹,她手里的大麦茶都不香了,“进来吧。”
门外信使跟着念念进门,站在屏风后停住脚步,全程微微低头,目光向下,一举一动都十分规矩。
透过纱制屏风,赵安瑜隐隐约约瞧见对方适合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比普通女子高些壮些,五官标致,周身气度从容得体,挽着堕马髻,身着玉色密绣金线果卉衫裙,外罩木槿色云锦镶毛斗篷。
“夫人安好,我奉老夫人之命,前来送家信还有一些新婚贺礼。”云娘作揖一字一句道。
是祖母!
赵安瑜猛地站起身,快步绕过屏风,还不等叫云娘起身,就激动地抓住她的双手,“云娘你怎么来了,祖母如今安康否?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阿娘在时,她曾跟着阿娘回徽州住了一段时日,那一个月,是她从出生起最快乐的日子。
“小瑜儿别急,家里一切都好,老夫人身子骨也十分硬朗,她老人家特地交代我,让你别担心。”云娘宠溺一笑。
云娘当初被丈夫抛弃后,桓家发现她在刺绣一行十分有天赋,就将她留了下来,下派到绸缎庄做个主事,后来升到掌柜。
后来听人说她丈夫见她发达了,就痛苦流涕想要复合,愣是让她用刺绣用的针给吓跑了。
云娘无子女陪伴,也明确表示不想再进入另一段婚姻中,桓家对她不亚于亲女。
“念念,你去准备些点心来,我要同云娘叙叙旧。”念念退下后,赵安瑜挽着云娘手臂走,坐下时还要牵着她的手。
云娘双手交叠,将赵安瑜的手捧在手心里,鼻头略微酸涩,眼角细纹抽动,外人离开后,话音里夹杂一些哭意,“九年未见,小瑜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如今也成了家,真是岁月催人老,我如今也三十有五了。”
还记得当初小瑜儿小小那么一团,还没她腿高,最喜欢的事就是远远瞧见她,小腿迈开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再仰头望向她,糯糯的叫她,“云姨姨~”
她没想到徽州一别后,等再见时早已不是从前模样。
云娘来时就看出来,都护府里的人都十分尊敬小瑜儿这个夫人,只是她还想亲耳听到赵安瑜说自己很幸福,“文小将军对你可还好?都护府一切都还习惯吗?”
赵安瑜趴在云娘怀里,头枕着她的肩膀,“我在这里一切安好,文澜他……人也很好。”
云娘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如今他们虽是唐国公和陛下的亲家人,银钱虽然不缺,却没有半分权势,在公主婚事上,帮不了一点忙。
如果小瑜儿生在她几个叔伯家,他们定要将麒麟才子相看个遍,得是她真心喜欢,才肯放手嫁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盲婚哑嫁给个不知深浅的辽东都护武将。
不过好在家中子侄争气,小瑜儿二舅公的孙子,也就是她表哥,今年会试榜首,如今正准备殿试呢,若是真考上了,家里在朝中也算有人了,多多少少也能有个照应。
云娘将都仔仔细细地跟赵安瑜说了,她此次来就不走了,桓家交代她带着信得过的人,准备在辽东置办产业,添些铺子庄子之类,生怕小瑜儿钱不够花。
娘俩一直聊天,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擦黑,如今外面路滑不好走,赵安瑜也舍不得放人,一琢磨就顺势将她留了下来。
正好赶上安祈下学,让他认认人,说来安祈生的晚,还没见过桓家人呢。
“你如今吃的药成色不大好,正好我这次带的商队里有更好的,明日我便叫人送来,这是私库钥匙,老夫人特地交代我一定要交到你手上,原本是要给你用做添妆,只是宫里我们插不进手,只好迟了这么久才送来。”
“我们一直宫里递东西,不曾想全倒进了唐云婉兜里,白白便宜了她母女二人,苦了我们小瑜儿。”
云娘怜惜她,说罢眼眶又湿润起来,忽然传来脚步声,她低下头平复自己的情绪。
“阿姐……抱歉,我不知有人。”安祈一跑进门,就看见一位打扮端庄的陌生妇人,同阿姐手牵手坐在一起,眼眶微微红,似乎才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