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斯米之宫的时候天上无星无月,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时间点,就是在他们一起靠近了黑橡木酒馆的时候。
而十五年前的酒馆里的人还没意识到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推开门的一刻,米粒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不是寻常的街边酒肆,典雅得格格不入。
相比这里,斯米之宫的雅致就显得格外矫揉造作。
站在门厅处,右手边一道漆得发亮的橡木楼梯蜿蜒向上,通往二楼的客房区,左边宽敞的大厅里,靠墙处是擦得发亮的弧形胡桃木吧台,木地板打磨得泛着温润光泽,墙上的铜制壁灯映出暖黄光晕,空气中飘荡着黄油煎烤的香气。
一名身着深灰马甲、肚皮圆润的男士靠在台边,惬意地眯眼倾听舞台上的钢琴曲。他身后,酒保正娴熟地摇晃雪克杯,冰块与酒液碰撞在一起。
再往深处,开放式厨房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一名身材魁梧如山的老厨子骂骂咧咧地颠着炒锅,火焰腾起时他向旁边吼:“麻利点!你脑子里拌了土豆泥吗?”
大厅中央,约莫二十位客人散落坐着——有三两结伴的谈笑交耳,有独饮的旅人,还有几位衣着考究的绅士淑女,姿态优雅地捏着高脚杯,喝着不算名贵但足够体面的酒,所有人的目光始终聚焦在舞台上。
而舞台上,竟是一架钢琴。
不是廉价的鲁特琴,不是流浪艺人的破手风琴,而是一架锃亮的三角钢琴,琴身漆面如镜,琴键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象牙色。
这种宫廷乐器,根本不是外城区的酒馆该有的东西。
弹奏者是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裙的年轻小姐,面容文静,神色虔诚,琴键在她的指尖下起伏,空气都随之轻盈震颤。
米粒觉得,比起演奏她更像是在祷告。
这曲风她很熟悉,在那些冗长的无聊宴会上,这样的旋律时常作为背景乐流淌在贵族沙龙的水晶吊灯下,或是皇家宴会的镀金长廊里,但从没有哪一位琴师能将它弹奏得如此……温柔。
如星辰倒影亲吻湖面的温柔。
琴师的袖口没有贵族纹饰,衣领上没有家徽,连佩戴的首饰都只是最简单的银链。
不是贵族,但也不像是普通乐师。
赛弗的尾巴轻轻扫过米粒的手腕,低声道:“没有一张熟面孔。”
“白银骑士团?”
卢卡斯的目光钉住了一位正在享用烤羊腿的高大女骑士,油脂顺着指缝滑落,她未着铠甲,但手边的桌沿上靠着一面银光烁烁的大盾,盾面纹着神圣之火的焰形徽记。
炉明法令的颁布已经彻底解决了猎巫运动的余波,穿越到过去的法师还是会下意识警惕骑士的出现。
“放松点儿少爷,十五年前的神圣之火早就不烧法师了。”
“我没有紧张。”
米粒轻笑,“但你挺拔地像根拉满的弓弦。”
卢卡斯面无表情,“因为我们只剩下十分钟了。”
“那就来看看,谁先找到那个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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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缓步走向酒客中一位紫晶学院的中年导师,男人大约四五十岁,灰白鬓角梳理得一丝不苟,深紫色长袍的袖口绣着星芒纹路。
他交叠在膝头的双手上一共戴着五枚学院戒指,代表着在咒法学派、防护学派、预言学派、死灵学派和变化学派均有建树,这相当于一枚储法戒指了。
卢卡斯行了学院礼,语气恭敬:“老师,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