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南磬烘着头发,声音压低,玄昭辞只觉耳旁吐出一道又一道湿热气息,眼睫轻轻颤动。
“下午跟在身边的侍卫,殿下可知掺杂了哪方势力?”
“阿南是与堂姐聊了些不能被侍卫记录的?”
在木匠铺的那会儿,侍卫通通在门外守着,只要有心,便能听到里面所有聊天内容,是以,不方便聊太多。
可南磬与族人有什么是不能被天家知道的?她的出身经历、乃至全村上下几百口人……这些都会在她迎娶公主之前被呈到玄傲国面前。
但凡有一丝对皇室对社稷造成危害的元素,南磬也不能成功迎娶皇室公主。
玄昭辞被锁在那人怀里,后背半靠床沿,微湿的长发被妥帖照顾着,烘成半干,思考时的眼睫偶尔阖动,沉稳又理智,南磬一寸寸欣赏了许久。
“我不记得阿母和阿娘的名讳了,再去一次铺子是想请她们告诉我。”
淡声,却如平地惊起一声雷,轰得玄昭辞有半瞬茫然,表情空白。
少顷,空白神情注入鲜活之色,美人掌心覆在南磬心脏。
吐气如兰:“阿南……”
语气温柔至极,却裹着致命的毒。
“你也想要吾的心吗?”
此话一出,方才盘亘在房间许久的暧昧尽数消散,即便是被南磬以分腿的方式锁抱在怀里,也没了丝毫旖旎,氤氲的桃粉气氛登时挥散。
南磬愕然,唇角噙着的一抹弧度霎时僵硬,好似被兜头泼了盆水一样狼狈。
她有些后悔选这种时候坦白。
这步棋好像走得太着急,走错了。
玄昭辞对她和颜悦色、纵容她亲近都是有条件的。
不是因为她们曾经在深夜里贴着身体翻过高山,也不是因为村民突然袭来她为换取玄昭辞逃离以身为饵转移村民注意力,更不是因为她们被杀手围追堵截曾经浴血同生共死。
玄昭辞没有多余的情感,是想堵上她的嘴,好让暗卫之事不暴露。
温柔美人不会因自己为救仇人性命导致影卫暴露而懊悔,她行事有分寸,即便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她每一步依然走得平稳,只是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她看清了南磬对她有意,所以不惜自降身段,以身利诱。
暴雨倾盆、睡在山洞的那个晚上,南磬便已知晓了对方的美人计,往后却还是一次次或主动或被动踏入陷阱。
她以为玄昭辞至少能有几分真心,所以尝试向对方摊牌——我不是上一个南磬,她甚至只是透露了一点能让玄昭辞对她身份生疑的几乎微不足道的信息。
只是一次试探,一次让玄昭辞分辨前后南磬的试探。
但不知为何,玄昭辞好像已经认定了她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人。
一次次勾引拉近距离,一次次交换鼻息,又在距离过近时冷漠推开。
“你也想要吾的心吗?”
也。
意思很简单,玄昭辞也想要她的心。
对方的暗示意味更是明显——南磬想要玄昭辞的前提是,必须先交出一颗完整的真心。
南磬从最开始打的就是将计就计的主意,可玄昭辞执着于让她交心,从始至终掌控着这段关系的主动权,一步步放出更多香甜可口的诱饵,眼睁睁看着南磬咬饵沉沦,慢慢收拢渔线,冷静到仿佛置身于外。
倘若感情有先后之分,可以随理智而精准操纵浓度,那便不是真情。
是假意。
细小的白蜡烛烧到底,黑暗倾覆吞噬暖光,那一瞬间,视觉尽失,视线中只有一片茫然无际的黑暗。
身体触感、听觉和嗅觉便无限放大,温香软玉在怀,美人细细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激起心中一阵涟漪。
南磬敛眸。
是走得太急了,急到主动咬上了钩,对方就以为十拿九稳,也不愿展露真心。
南磬是什么人,那是祖上又红又富五代、现代南家嫡系独苗、政经大佬南博思和楚方婕捧在手心里的宝,那简直就是个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的主。
随和低调只是根基深厚家族继承人的品性内在,温顺憨态是她待心悦之人露出的松软肚皮,惹急了,南磬也会咬人,会亮爪、会步步算计。
大狗么,不正是如此?
叼着玄昭辞这块香甜可口的肉,南磬压根儿不准备松嘴,只是,也不舍得狠下力气去咬,看不得对方受半点儿伤。
满腹算计心思将将涌起,又心甘情愿咽回。
这才是大狗,忠贞无二,被牵着狗绳按着对方的节奏来走,委屈却依然甘之如饴,甚至在漫长的驯化中,学会了摇尾巴叼狗绳,然后顺应主子的节奏跑动。
走急了,玩脱了,玄昭辞也在变换着节奏,南磬想要俘获美人芳心,就必须得摇着尾巴跟上,不能反狗为主。
满腹心思算计在脑海走过一遭,南磬发现自己拿玄昭辞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剩最笨最朴素的追随之法,一时觉着无奈又好笑,心脏好似被棒槌捣着,酸酸乏乏的又有些疼意蔓延。
“殿下,该休息了。”
她摸了摸那头已然烘干的细软发丝,抱起玄昭辞,放到床上,小心翼翼的,像对待稀世珍宝,动作轻柔地给对方盖上薄被。
声音温和而轻,如一阵暖风拂过。
“阿南,你没有回答吾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