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然才从屋内出来时,手里还抱着暖烫的手炉,待捏了几捧雪后,玩得有些忘乎所以,手炉已被她不知扔在何处,斗篷大红缎面上的雪粒更是显眼。
徐寂行寻到她时,正撞上她带着宝春和月清扔雪团。
雪地里,他着了一身玄色鹤氅,层层叠叠的中衣将脖颈裹得修长严实,向上露出凸起的喉结,顾卿然正弯着腰咯咯地笑着,陡然被他伸来的手扶住身子,茫然中抬头,看清了他紧绷的下颚。
月清和宝春几乎是立刻退了下去,连个影子都没让顾卿然见着。
徐寂行摸到她冰凉的指尖,进而是湿润的掌心,神情不大好看。
“外头寒冷,你不该出来。”
顾卿然却盯着他的喉结,红了脸,随即垂了眼睫,脑中却想起昨夜她含|住此物时他滴落的热汗。
她吭着脑袋,也不出声,就这么点点头。
徐寂行想了想,继续说:“回屋里陪我坐一会。”
顾卿然见着他还有些腿软,本来在雪地里小跑了几趟,此刻却有些无力,她勉强走了几步,才发现鞋袜湿了。
徐寂行回头时,刚好被蹲坐在雪地中的她扔了个雪团。
她还在笑。
他冷了脸,擦了擦她寒湿的手,再出口的话有些训人:“你身子弱,染上风寒十日都未必能好,雪地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若再这般玩闹,那便待在屋内不必再出来。”
顾卿然眨了眼,唇角明艳如枝头花簇的笑缓缓消失,她从未生过徐寂行的气,从前他们相敬如宾,他偶尔管教她也接受,可现在…
顾卿然勉强撑着手边的粗糙树干站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写着茫然,俏生生地立在满枝头的红梅之下,唇角却不见什么笑意。
她脚步有些迟滞,硬着头皮躲过徐寂行伸来的手。
“我自己走吧。”
直到回了主屋,她也未再说一句话。
顾卿然从暖帘后走进了屋内,登时有下人替她解开了斗蓬,屋内暖和如春,但她走过的地方竟有湿痕。
“将夫人的眠鞋拿来,再取一双干净的罗袜。”
宝春的声音有些着急,徐寂行顺着身前人的步痕望去,眼瞳暗了暗。
顾卿然已经坐在了美人榻上,鞋袜皆已经被宝春除去,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过宝春手里的巾帕,擦了擦脚底的湿润。
美人榻前就摆着银炭盆,炭火烧得正旺,烤得她脚心渐渐有了知觉。
徐寂行的身影在此刻压了过来。
“都出去。”
屋内就剩了他们二人。
白皙如玉般透明的足面上有些红痕,不是踩雪留下的痕迹,而是昨晚。
顾卿然缩了缩脚趾,背对着徐寂行,穿好了罗袜。
美人榻上铺着赤色狐毯,轻软暖和,盖住了她的下身,她屈腿坐在榻边,默默看起书来。
徐寂行在她身侧站了一刻,她未转眸。
“我不该训你?”
他声线冷直,是在反问。
顾卿然只叹息她今日玩得过了头,真的弄湿了鞋袜,这时候想要辩驳一二也没了理由,但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她不想勉强自己。
“你从未有错。”顾卿然此刻抬眸看他,脸庞被纸糊的明窗外反射的天光照得纯净无暇,圆润的眼珠转了转,像是林间小鹿在看人。
眼眸水润,轻易看得人心口发软。
徐寂行刚要缓和语气再与她讲些话,她就又偏脸,只留给他一个圆鼓鼓的后脑勺。
他身形僵住,原本要抚摸她鬓发的手悬在空中,终究没有落下。
顾卿然看了会书,有了倦意,昨夜她拢共没睡几个时辰,此刻眼皮打架,就这么趴在美人榻边的案几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徐寂行在帮她涂药。
膝盖之上,有一小小的深红胎记,徐寂行指腹揉过那处时,缓了缓动作。
顾卿然默默屈腿。
这胎记便是舅舅舅母将她寻回来的重要线索。
好在徐寂行看到了也没问什么,世上有胎记的人多了去了,她也有一个,不稀奇。
“好了。”
顾卿然轻声说了“谢谢”,随后将脸转向里侧。
余光里,徐寂行身形未动,依旧坐在这床榻边,她忍不住问:“你不走吗?”
“去哪?”
“书房。”
……
“今日事情不多,不急于一时。”
闻言,顾卿然抿抿唇,哦了一声,继续靠着绣枕。
直到她忽然想起什么,眉心一蹙,下意识去看了徐寂行,随后又安静下来。
避子汤还没喝。
不过,似乎也不用避着他。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