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件事,虽说只是防范,可还是喝了更好。”
徐寂行瞬间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谈子嗣之事。
“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顾卿然唇角带笑,倒像是在与他开玩笑般,“我是想不出若你有了孩子,该如何为人父。”
徐寂行也没否认。他亲情淡薄,父母不亲,兄弟不合,多年来孤身一个人,又喜静,不爱人多热闹。多了她一个,已然是意外。
若是孩子来了,也会是意外,棘手的意外。
“是。”
他眼瞳平静异常,双目沉沉地注视着她。
顾卿然反倒是轻松地闭了闭眼,神态间的慵懒与倦意不做掩饰,低眉敛眸间,有一种别样的娇憨姿态。
她心大得很,徐寂行不要孩子,她比他小了八岁,正是游走四方、自由自在的心境,哪里会想要孩子。
这么说来,他们二人也算是志同道合。
这时候她倒是想起此前那些京城女眷们向她提过,朝中与徐寂行年纪相仿的官员,孩子都几个了,可她现在想想,徐寂行不要孩子,才没有孩子,这其中的关键不正在于他不想么。
顾卿然就这么低着头思索了许久,想着想着,脸色有些奇怪。
徐寂行轻声问:“怎么了?”
顾卿然已然想到了若是徐寂行迟迟没有子嗣,这京城人会不会有什么扭曲的猜测,关于他不行之类的,话本里倒是爱这么写。
顾卿然咬了咬唇。
这时候抬头对上徐寂行清隽沉稳的脸,她猛地将心中不着边际的想法收了收,有些心虚,生怕被他看出自己冒犯的念头,所以又故意压低了唇角,显得不那么惹眼。
“无事,既然你不想要子嗣,那便叫人给我端一碗避子汤来吧。”
徐寂行只当她是在难过。
“不必。”他这时候倒是离她近了些,语气也缓和许多,“我已然吃过避子药。”
顾卿然眼皮一跳,下意识去捂眼睛。
徐寂行闷笑,慢慢拿开她的手,唇角的笑弧转瞬即逝。
“避子药?”顾卿然愣愣地看着他,“既是如此,那我确实不用再喝避子汤了。”
从前她在医馆当学徒时,听过男子所服的避子药,可从未真的见过,原来世间还真有这样的药物。
但男子与女子不同,这样的药物,想来是要在床事之前服用。
徐寂行昨夜,何时吃了药?
她后知后觉,徐寂行其实是打算好与她行房,这样的人,连床事都要事先计划好。
徐寂行面容淡淡地瞧着她圆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越看,心头越是有一股别样的情愫缓缓碾开。
他就这么揉了揉顾卿然的耳垂,动作很轻,原本白玉般颜色立刻像是充血般红了个透。
“你做什么?”她向来容易脸热,此刻底气不足般扑扇着眼睫。
“不做什么。”徐寂行收了手,又是一副端方自持的模样。
前几次问喜不喜欢,都未问出答案。这次顾卿然也没指望能问到答案,她打心眼儿里的觉得现在她和徐寂行之间哪里不一样了,指不定徐寂行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不说罢了。
她心里莫名涌出些甜意,唇角微扬,抱着胸前的锦被不放,将脸颊贴了上去。
徐寂行此刻才道:“不生我气了?”
顾卿然抱着膝的手臂僵住,脸色凝滞般缓缓抬起下巴,有些抹不开面子。
方才的事,她都快忘了,徐寂行竟还记得。
“方才你说,若我再那般,就待在屋子里不必出来,你是想禁足我么?”
“不是。”
他目光灼灼地看她,水墨勾勒般的眉眼清雅好看,因着气场才有了从前的威压之感,此刻则是另一种舒缓与平和。
顾卿然点点头,“那你下次别这么说,我会误会。”
“好。”
现在的徐寂行有些过于好说话了些,她还有些不习惯,只想找些话来聊,而不是静静地坐着。
“淑妃娘娘呢?”
徐寂行眼中的神采淡了些,他道:“我安排了外头的大夫进宫给她看病,若是有异样,那人会来禀明。”
“这样最好了,希望淑妃娘娘在宫中平安。”
徐寂行对淑妃并无什么特别的印象,他为官这些年,淑妃时常称病,与圣上之间存在某种外人所不知的龃龉,他试图探究过,未寻到确切的答案。
只有一点,圣上对这位淑妃娘娘存了愧疚,对于豫王来说,便是筹码。
“若是确认淑妃娘娘无事,我便写信告知晋王妃,她也不必忧心。”
徐寂行笑了一声,很轻,眼尾深邃狭长,俯身看人时,像是要将人看透。
“晋王妃未必想要你给她写这封信。”
徐寂行再看她,怎么看都是单纯犯傻。
“晋王妃是想借着你的口将此事告知我,若是淑妃真出了事,此事你知我知她知,我救下淑妃,日后豫王登基,也会记得她一份功劳。但若是皇后能继续把持后宫,她不想得罪皇后,不愿意在明面上牵涉此事。”
“晋王妃想要明哲保身,也想要赌一把救下淑妃的好处,你若给她回信,她反而会怪你将此事牵涉她。”
顾卿然慢慢道:“晋王妃看着是好心人。”
徐寂行沉默不语。
她又道:“不过你说得有理,我不会给她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