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好后,松萝安心地住进了王府的客房。第二日一名侍卫将松萝引到一间僻静的厢房,进了屋立刻看见自己娘徐氏和弟弟阿瑄面黄肌瘦目光呆滞地站在旁边。看见两人,松萝麻木的心又抽疼起来。上次见面三个人还都高高兴兴满脸前途可期的样子,这次见面失身的失身下狱的下狱,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为何别人一生平安顺遂,出生后爹宠娘疼,成亲后被相公宠成孩子,自己确活成这个狗德行?
看见松萝出现,亲娘徐氏先是一愣,随后一边哭一边奋力捶打松萝。又哭又锤了半天,徐氏哽咽道:
“你到哪里去了?你知道这两个月我和你弟弟是怎么过来的吗?为什么要说自己失身了,如今家道中落,日后还靠你嫁个好人家,你这个蠢材!”
自己娘的这个脑回路松萝早就习惯了,但此刻见徐氏都不问自己这一个月去哪了,有没有遭什么罪,心中还是升起一阵淡淡的苍凉。冷冷看着徐氏,松萝道:
“我就不该回来,反正我爹不把你当娘子,也不把我当女儿,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指着松萝“你”了一声,徐氏又哭又嚎扬手就要打松萝的脸,但被两旁的侍卫拉开了。呆呆地看着松萝,同父同母的弟弟阿瑄道:
“阿姐,娘说见到你我们就能回家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我想回家,在这里我不习惯。”
面对这个骨肉重逢的场面,松萝即茫然又无力。见松萝情绪不对,旁边的侍卫连忙将徐氏和阿瑄带了出去,又客气地示意松萝坐下:
“明日就要行事,王爷特地引姑娘与母亲弟弟相见。如今王爷将夫人与少爷安置在西厢,还请姑娘放心。昨日李大人已经被当街处斩,如今头颅还被悬挂城门之上,还请姑娘稳住心神,切勿让此事功亏一篑。”
明白冀北王是在亮手里的牌给自己看,松萝安静地福了一福:
“请王爷放心,此事万无一失。”
小年夜里,幽州灰蓝的天空落下了阵阵鹅毛般的蓝白雪花,这雪片将夜晚的幽州天际映照成一种遥远的粉红,让人感觉压抑又浪漫。看着这个景致,松萝揪心起来。松萝想,要是在今天晚上还能躺在老虎白色的皮毛上看着雪花,那该多好啊。当真如此,自己就能感受到我李松萝曾经来过,这辈子享受了得到了,摸过你们都没摸过的东西,去过你们都没去过的地方。只要能这样安慰自己,吃过多少亏倒过多少霉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这充分说明,当人倒霉到了极致,就算是鸩毒也能喝出解渴的味道。
到了白日,松萝装成买菜的婆子包着头巾从后门悄悄出了王府,拐到小巷子里默默上了一辆小驴车。经过幽州西门时松萝略微打开轿子帘,立刻看见自己老爹的脑袋被挂在城墙上,地面的白雪上还残留着一片殷红色的血痕。把帘子挂好,松萝心想就不悼念您老人家了吧,反正我也快要死屁了。
出了幽州,松萝被放在太行山的一片大裂谷入口。向前走了几丈远,一座依山而建的残破茶寮出现在眼前。进入茶寮走进最里面的包间,一名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的壮年男人正坐着喝茶。见松萝进了包间朝着自己福了一福,男子似乎有点惊讶:
“额……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松萝嘴角抽了抽。应该是你说“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我说“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啊。怎么上来就说错了,你们朝廷特勤就这水平吗?
感觉气氛突然尴尬,松萝点了点头:
“流,万年流。”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松萝将包裹放下坐在对方对面:
“好久不见,如今爹娘好吗?”
男子上下打量了松萝一番,随即伸手攥住了松萝的手:
“妹子,你瘦了。在女婿家过得苦吗?”
感觉对方没对好暗号不太放心,所以用力捏手想分辨自己是否会武,松萝只能一脸麻了的表情任对方捏。捏了片刻男子将手抽了回去:
“族谱中漏记的名字,你可写好带来了?”
见对方问幽州新发展的细作的名字,松萝点点头:
“妹子我不会写字,就口述一番,请阿哥铭记于心。”
见对方认真在听,松萝徐徐张嘴,心中有点感叹。只要说完这些假细作的名字,自己就会被冀北王府发的冷箭射死。以前松萝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但真到了要砍掉重练的关头又有点缩了。此生虽背,但至少肩膀脖子是漂亮的,容貌也是端庄的,要是这些优点能带到下辈子,下辈子还能摇来新的优点就好了。
正胡思乱想着,松萝忽然用余光扫见这包间贴着石壁的那扇窗户里露出一只小黄鼬的半颗脑袋,黄鼬正朝着松萝的方向探头探脑。见松萝看自己,黄鼬一个抽身消失在非常老旧的窗子下面。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太行山有小型动物出没也属正常,毕竟城市里都经常看见黄鼬。没想太多,松萝继续道:
“一人名为张登科是个布商,住朱雀东坊三巷甲戊。此人原本是匈奴人,后来随了李氏部成了家仆就改了姓,如今此人——”
刚说到这里,松萝看见那只黄鼬再次从岩壁上露出头,这次黄鼬边上还有一只太行山猕猴探出半个头打量着松萝。这猴很眼熟,似乎是经常跟寅斑打交道那只。这下松萝只感觉脑子嗡一下。不会吧,不要啊,我爹都死了娘和弟弟捏在别人手里,千万别在这时候来砸我场子啊!
见松萝表情变了说话也开始结巴,男子眨了眨眼,随后将桌上的佩刀抽出一点似乎是想要扭头去看后面的窗户里有什么。见对方这样松萝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