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和那个三喜有些不投缘，因为那个姑娘总是偷偷拿走一些米面和柴，导致松萝好几次晚上想喝粥却发现没米也没有柴，只能啃干馒头。有一次白日寅斑不在，松萝便对三喜道：

“你拿了一些米和柴吗？你若需要，以后再额外给你几斤米和一些柴，你可以提前拿走，寅斑那里我会说的，只是不要短了厨房里的。”

谁知听见这话三喜面色大变，随后突然急言令色：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我拿你东西？哪有你这样污蔑人的？”

没想到对方这么激动，松萝反倒吓一机灵。如今自己看似是被照顾的那个，但实际上更加弱势。这个三喜明显不太聪明，个性又有些偏执，出于某些不能理解的原因，她很怕被人说破她拿了洞里的东西。

有时候半傻不傻的人类是最恐怖的，倘若跟她争执起来，万一她当真急了把自己打死打伤的，到时候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打死打伤还好说，万一把自己打个破相就毁了。

脑子里瞬间闪过几千字的念头，松萝柔弱地微笑，又反复安抚对方情绪：

“米和柴的事是我记错了，你不要介意。”

见松萝这么说，三喜方才平静了些，哼了一声又去厨房干活了。到了晚上三喜离开，松萝去厨房浇花，居然发现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送回来一些，顿时很是无语。看起来这姑娘不仅仅是看着傻，实际上也傻，出了这种事，你怎么好再送回来呢？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晚间寅斑拿着四个盆泡爪，松萝道：

“那个三喜，她是胡大哥的朋友吗？”

认真欣赏自己紫色的爪，寅斑道：

“那也谈不上。她是老胡后院繁殖出来的。老胡那里开了人类后院，做人类精筛繁殖，当年和现在的流行风向不同，经常繁殖一些特殊瞳色的女孩子。但是这样繁殖父本与母本很多都是血亲，比如同胞兄妹什么的，所以生出来的人类幼体虽然有一部分出色，但还有一部分身体或者智力有残缺。智力身体残疾严重的很多淘汰掉了，像这样只是有点傻容貌又不好看的就卖去做些粗活。她就是这样，长大以后精不精傻不傻长得也不好看，老胡就把她卖到封圣州做工了，那边一般都是种地和剥蒜。”

听见这话松萝大吃一惊：

“你是说三喜的父母是近亲，他们是亲兄妹？”

寅斑道：

“那倒不是。后院的女子要繁育，所以都不绝育的，而且能生的个体一般身体好xing欲也强。像你这样的身体根基不好，床上不行就不容易受孕。是你的话，即便放到后院也怀不上。

七八十年前也曾流行柔弱风，老胡花了一千两买了四个，当时只想繁育操之过急，天天弄几个男人来行房，有两个女子受不住一个月就死了。其他两个每天要吃燕窝之类的补品，一个月吃这些就十多两，结果折腾了两年也怀不上。幸好剩下两个最后被阴山那里的妖精看中买走了，不然真是亏得底裤都不剩。”

听见这些，松萝后背发凉。一千两买了四个，这么说自己只值二百五十两吗？而且当时胡大哥是按能生孩子的价格买来的，若是不能生五十两都不值。所以李松萝本体其实就值五十两。

见松萝不说话，寅斑一边在抹布上擦皮面的紫爪一边道：

“当年三喜的妈偷跑到外头看见个男的，便立地行房与人有了野种，她连她爹是谁都不知道。她妈是个花痴，后来又跟别的野男人跑了，这回没找回来，七八个孩子也不要了，真是个臭婊子。她妈那个样子我还记得，二十五六岁就生了七八个，生育频繁徐娘半老，连牙都掉了好几颗，还是比这个三喜俊，也不知道是跟谁生的长那么蠢。怎么，她做得不好？”

在寅斑转头看着自己的瞬间，松萝缩了。

这番话让松萝想了很久。寅斑可以一个月给自己花几十两银子，但他对几十年前那些女子一个二百五十两的标价都记得很清楚。寅斑其实并不排斥妖精对于山里人类的物化，比如后院人什么的，他并不真的把人类当回事。松萝在想，也许曾经寅斑对那些小花更好，也许寅斑也打过她们，把她们打坏了，为了弥补就百般讨好，给买首饰补品，还给雇丫鬟。但这个劲头过了，她们就成了干尸。

这么想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难过，反而更坦然，一个明码标价的交易，松萝想这样一来自己反而可以坦然地接受这些待遇，人参燕窝等昂贵的补品，毕竟寅斑打了自己，把自己打坏了。而终有一日他会意兴阑珊，到时候这些待遇就没有了，李松萝也会变成一具残破的干尸，与那些女子永恒相伴。

松萝习惯了这种感觉，知道事情终将悲剧反而怡然自得，仿佛事情本该如此。有时候松萝甚至庆幸，庆幸被寅斑给抓走了，在妖精的世界一切都来得更快一点。不像在人类社会，大家在乎脸面。男人不想当一个明显的渣男，会掩饰自己的行为，冷暴力或者让别人出手磋磨你，自己只是安静清白地等待一个结果，那一切就会来得又慢又痛苦，这是一种很不男人的行为。

有时候松萝觉得自己欣赏寅斑。寅斑敢亲自出手把自己打死，虽然自己不想被打，也不认同他打人，但仅仅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戕害很勇。对比亲爹把自己母子扔到庄上自生自灭的行为，寅斑的行为反而让受害者感到痛快，特别是松萝这种两种戕害都体验过的人，更加有资格做出这种深刻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