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马车后胡大哥带着松萝坐车一路北行。一人一兽在车里冻得半死生生熬了一夜,第二日早上马车终于到了一个山坳下面。松萝和胡大哥下来后,一名老乡送来一只巨驴一样的生物,再坐着这只巨驴徐徐进山。到了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松萝正抱着驴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胡大哥推醒:
“我们到了!快醒醒!”
胸中涌起一腔热血,松萝抬起头不住巡视,还没完全绽放的笑容马上就凝结在了脸上。此时此刻自己置身于一大堆群山之中,旁边的大山巍峨壮丽上面铺满了针叶林,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雪水掺杂松香的气味。虽说这个场景挺正常,但另一个要素就不怎么正常了。在一大群山麓的围绕之下,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包矗立在松萝面前,而一只灰头土脸的土黄色老虎正在山包的顶上朝着松萝绕着脑袋不住张望,样子鬼鬼祟祟的。从语言上看这个场景倒没有特别奇怪,但实事求是地说,此时此刻这个老虎和这个山包的比例多少让精神正常的人有点不能接受。
这情景就好像冬日府里的床上堆了三床棉被子,棉被子构成了一个被子垛,而一只橘猫正伏在那个被子垛上。虽然有点夸张,但从视觉上看此刻老虎状的寅斑和这个山包差不多就是这个比例,而这山头的大小大推测就跟御花园里那个人造山差不多。这山上的松树密度还像是秃子脑袋上的毛,总量大概其不会超过二十。虽然松萝运动不怎么行,但是上下这个山单程估计只要一炷香的功夫,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真的是交通便捷了,不用走用滚的就下来了。
见松萝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寅斑连忙跑下来殷勤地接过小包裹,又用尾巴搂着松萝上山:
“给你烧了热水马上就能洗澡了。我还给你挖了火炕,睡在上面很舒服的。”
被硬扯到这个山包的顶上头面对着没小厨房大的地窝子,松萝再次眼前一黑。这到底是个啥啊?双人炕就占了洞的二分之一,从前自家下人房都比这宽敞点。毕竟这个山就不怎么大,所以洞小松萝也能理解,但是你好歹把它挖深一点吧。自己本来就不高,这个洞还没自己高怎么住啊?又想到还托运了四个箱子松萝彻底麻了,就这洞一个箱子都放不进去。
见松萝站在原地掩面而泣,老虎耷拉着点点眉有些尬住了,胡大哥慌忙打起了圆场:
“你看,几天没见你,如今见到你高兴得都哭了。别站在这里,快进去吧。”
这话说得也令人很迷。沉默片刻,寅斑再次用爪子搭上松萝肩膀:
“虽说我是东北虎,但也确实不太会挖东北地窝子。没事的,明日我再把它挖大些。”
胡大哥离开后,松萝勉强在一个炖菜用的大铁锅里头洗澡。天太冷,洗的时候寅斑不住在下面烧火添柴,这样子活像是在做铁锅炖小人儿。第二天起来,松萝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到了下午就发起了高烧,看起来是地窝子封得不严脑壳吹了风。
当天寅斑跑去镇上抓药,又给松萝买了一个东北产妇带的棉帽子。帽子是一个圆形的有些老土,起初松萝不肯带,可坚持了两个时辰就摆烂戴上了。带上帽子再次躺下,松萝弱弱地流出了泪。松萝想,或许从此时此刻开始,这个土土的砖红色帽子就要焊死在自己脑袋上了。那个优雅的李松萝彻底死了。
第二个问题来自茅厕。从前松萝在太行山用的是半冲水马桶,就是在地下水上方抠个坑比较干净卫生。但很不幸这里只有旱厕,而且位置偏僻,寅斑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因此提前给松萝购置了一个超豪华马桶。但是当前的情况是,如果在渺小的半人高洞里放一个马桶,那么洞里看起来显然就是一个一坑公厕。虽然已经把帽子焊死在头上,松萝还是缓缓道:
“我死也不会用这个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松萝的样子决绝地如即将被灭十族的方孝孺,悲壮得又像易水旁走向死亡的荆轲,因为在这个破地方选择旱厕无异于选择死亡。
松萝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正在如冰雪般消融。在经历了发烧与无尽的精神挣扎后,时间已经悄然流逝了三天,但这三天比过去在太行山的一年还长。松萝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自己恐怕必须得跑路了。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毕竟自己能跑寅斑可跑不了,想要跑路必须不着痕迹地把寅斑给甩了。问题在于寅斑似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情况正从粉戏秒变武打剧目,危机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