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挺聪明。”
临走贺彧还摘了两个桃分给玄青雪华一马一个,作为报酬。谢行瑾觉得没必要但也没制止,只说别惯坏了他们。
贺彧轻轻蹭着雪华的鬃毛,故意说道:“你们原先都是过得何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他连个桃都不舍得……”
谢行瑾路过贺彧翻身上马,“慈母多败儿。”
回府后谢行瑾让贺彧等他一会自己先去放马,过后一起进去。贺彧点头答应,眼神在一众下人见逡巡,并未见到阿鸣身影。
“走了。”
二人正往正厅走着,正巧碰见知回从一旁朝他们二人过来。
“王爷王妃,人抓到了,一共两人,罪证在屋内。”
贺彧与谢行瑾对视一眼,谢行瑾看见贺彧眼中渐深的得意。
堂下有两人被绑住手腕弓着身子跪在地上,长生昌乐分站左右,周身凝着冷意。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长生昌乐回身行礼,得到谢行瑾眼神便和知回一并退下。谢行瑾缓步走过那两人身旁,每踏一步都压得他们二人不敢呼吸,垂着头眸中满是惧意,喉结滚了滚,在寂静里发出“咕咚”一声。
谢行瑾看着案上摆着的东西:零碎的布片、揉皱的纸、碎瓷片和包成一团的树皮。
高悬的太阳照不透谢行瑾满面寒霜,拂去纸上的一层薄土,轻轻展开,贺彧这才看见他们用的物什极其寒酸,不知从何处撕了点没沾上字迹的来用。
贺彧一一看过,最早在六月开始监视府中人的一举一动,最新的是还没能传出去的今日。
七月初十,归。未时末,平王殿下前去宫中。申时王妃离府,平王相继。亥时末二人相继回府。
七月十一,上朝。辰时归。良久王妃出府,未知王爷何时离府,戌时二人一同回府,遂去书房……
七月十二……
贺彧没再继续看,左右不过记了他今日去了哪,做了何事,但没想到一笔笔竟记得如此详实,恨不能时刻缠在他身上!此情种种竟有一月之久,除了翻涌而上的怒意还有涌至喉头的恶心。贺彧甩手扔至一边,深深吸气,但似乎哪里不对……
谢行瑾身姿如松端坐上首,眼神并未在二人身上停留,周遭只听闻谢行瑾时不时轻叩案几的轻响,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若真是如此,那夜他与谢行瑾不可能前后脚回府……若是不对,那这一个月所记的桩桩件件无一不确定……
谢行瑾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说说罢……”
跪在堂下的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额头冷汗涔涔,但仍旧不答。
“不说?那本王便猜猜……”谢行瑾把玩着手里的短刃,踱步到二人中间,照着二人的脖颈间轻轻比划,“看来你们主子对你们也没多好,就这么甘愿卖命?”
眼前的一切在贺彧眼里变得微妙,有可能这才是谢行瑾真实的一面,冷血无情心如寒铁,无悲无喜,一切喜悲与他皆是云烟,一如独行的狼,不带一丝温情,心中筑起的高墙不知何人能跨……
闪着寒光的刃时不时闪在二人眼前,谢行瑾正步步紧逼,“皇上?”二人不答,只是看见渐近的寒光本能地躲了躲,“襄阳王?”
此言一出,二人不自觉地一抖,眼中闪过无措,贺彧觉得是了却看谢行瑾依旧照着他们脖颈间比划。
“你们倒是忠心……若真是皇上本王怎会查不到,做那副样子可真是多此一举。”谢行瑾整张脸蒙上暗色,“长安里视本王为眼中钉的不多,至于元疏尘山高路远的,等消息传到早已为时已晚。是李奉嵩罢……”
怀王?!
二人连忙颤声,拼命摇头反驳,“不是!不是!王爷明鉴!是外头有人打听王爷和王妃的行踪,是我们见钱眼开才拦了私活!王爷王妃饶命!”二人见谢行瑾是个不好说话的,便膝行几步泪眼婆娑的看着贺彧,“王妃饶命啊!”
“啧……”谢行瑾不耐,眼神狠厉,“装也装得像点,”刀子一样的目光刮过阿鸣全身,“你也知道本王最恨什么,为何本王一提怀王你反应这么大?本王不是说了只是猜猜吗?”
语气森冷仿若毒蛇,那毒似凝在空气中,惹得贺彧跟着一起大气不敢喘……
贺彧藐视着下头二人,心里想的却是让谢行瑾收点威压回去,在他身边要憋死了……
狐假虎威够了,贺彧偷偷瞥了谢行瑾一眼,见他神色依旧狠厉便乖乖坐在一旁等谢行瑾动手。
“小的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啊殿下!!”阿鸣手脚被绑,膝行了两步重心不稳“腾”地倒在一侧,涕泗横流地朝谢行瑾央求。
“呵……”谢行瑾看都不看一眼,“李奉嵩知道吗?他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得费多大心力塞进来两个奸细,若是你们死了他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阿鸣拼命扭动着身躯,试图用手肘和膝盖合力撑起自己,奈何粗粝的绳索一点点收紧陷进皮肉,每一次扭动都带起刺痛,半边脸贴在地面,凌乱的发丝在地上滚了一层层尘土。另一人始终只言未发,不在意高堂之上的谢行瑾也不在意自己的命。
那人开口:“平王殿下,此事与怀王并无干系,我们二人皆受外界一组织所托!”
谢行瑾不屑听,“这么衷心的狗,看来怀王并不像传闻中说得一无所有……不见棺材不落泪吗?有意思——”
“王爷,查到了。”知回来到谢行瑾身边,递给谢行瑾一本有些年岁的旧书。
“说罢……说给他们二人听听。”
知回重重点头,声音不大却足够里外人听得清楚,“此书压在阿鸣枕下,书上有苏合香的气味。且苏合香名贵,整个长安只有一家药材铺售卖,而怀王顽疾所用的药中恰好有这一味药……”
说到此后头的话便不必再多说,二人猛地抬头看向谢行瑾手里捏着的书,页面残缺不全,里头的笔迹也早就辨认不出了,就谢行瑾如此拿着都要摇摇欲坠地散架,但李奉嵩赏他们时他们却欣喜若狂,那是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凭借着奴的身份真正得到如此高贵的东西,很多年宝贝似地留着……
谢行瑾懒得废话,证据确凿无可辩白,“处理了之后便放在怀王府门口,好让怀王长长记性!”
这二人必定是不能留活口的,贺彧有些犹豫,手朝那二人伸了伸又老实地放在膝上,这事由不得他决定。
贺彧垂着头,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等……”谢行瑾止住知回动作,颇为无奈地摇摇头,不知为何自己就这么被贺彧的情绪牵着走,“先带下去,王妃有话要问。”
闻言贺彧猛地抬头,又惊又喜,却不小心撞进谢行瑾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有他的倒影。
贺彧原本黯淡的眸子霎时亮了,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眉眼间是很温煦的浅笑,“多谢!”
“那此事便由你看着办,不过,”谢行瑾本想再说什么,但喉头滚了滚终究没舍得,“算了……”话音刚落便起身阔步离开。
说什么呢?说他心软也得有个限度?
但何必说重话?整个王府里最不像人的只有他谢行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