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说错,这确实很丑啊……随手一扔进了池任它自生自灭……
谢行瑾站在矮桥上,本想着快些回来,但看贺彧剥半天丢一个再剥半天吃一个也算有乐趣,一碟葡萄没吃几个全喂鱼了。终于贺彧没了耐性狠狠一推,气呼呼地皱着眉瞪着案上粘连着果肉的葡萄皮。
贺彧心情甚糟,连带着没给谢行瑾好脸色,谢行瑾也不多问,只肖几个呼吸间便有一颗果肉饱满通体翠绿的果子进了贺彧的碗,“鱼要撑翻肚了,赏脸吃几个?”
贺彧又想起来前些日子兰秀给他送过来那些切好码好的瓜果,还真都是出自谢行瑾之手!
内心忿忿,为何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能干这么精细的活儿……
“你此行去西北还同陈燎将军一起?”
“自然,他是副将,就算我不去他也得去。”
一碗莲子羹没动,谢行瑾只顾着葡萄,大多数还进了贺彧肚子,贺彧抬手把葡萄拉回来放进食盒,拍了拍谢行瑾的手,“别忙了,吃了它。”说的是早就被烘热了的莲子羹。
“好……”随身的手帕擦了手,谢行瑾在贺彧欣慰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吃完了。
“还是年前起动乱的秦州吗?”
“不是,秦州并不靠大夏边界,这次应是伊州。”
伊州?贺彧为官多年倒是很少听说,算是个北地山脉下一个不大的小州。
贺彧思量良久,沉声道:“我记得伊州北边靠山……就算如此也挡不住外邦人?”此事着实不对劲。
“具体如何还得去了才知晓,就算有鬼一两日内如何查得清?。”
若是别的贺彧是管不了,但若是伊州从上到下没个能管事的官那可就与他有关了。
先不与谢行瑾说,日后若有情况再办不迟。
“军中呢?李奉泊又招了多少?”。
“两千人……不会全带。从中挑几个打了李奉泊疑心便可,剩下那些都是陈燎一手带出来的。”贺彧的担心谢行瑾怎会看不出,“如今大夏边界根基不稳,只要我还有用,李奉泊不会贸然动手。”
贺彧不悦,气不打一处来,“是,大夏如今就你一个将军,以后呢……年纪小于你本事高于你,还不怕他因着前朝的事记恨李奉泊,到那时你又要如何?”到那时才是为时已晚。
“你信我吗?”谢行瑾深邃的眸子描摹着贺彧的轮廓,这双眸子向来不会表达汹涌,却把一次次的温柔给了他。
贺彧溺在眸子里,愣愣点头,“……嗯。”满心火气顿时哑火,被谢行瑾的冷静浇了个透彻,他从未怀疑过谢行瑾的能力,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此刻有些关心则乱。
心跳如鼓点般加速,紊乱却又带着隐秘的欢愉。一下又一下地撞着胸膛,一颗心不知放哪为好。贺彧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心神再回到正事上,脑海中却都是谢行瑾……
贺彧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将要踏进另一个深渊,危险却要命般迷人……
万劫不复,
心甘情愿……
寂静的府邸,阳光投下一地斑驳树影,树下之人轻轻阖眼,树影下身影尤为单薄。
“殿下,清玉姑娘来了……”
清玉一袭素白衣裙,头上那支金步摇随着步子摇落一院脆响,归棠楼中她必须端庄稳重、落落大方,但脱下那绛紫色衣裙,还是爱到处撒欢的年纪。
李奉嵩唇角带着浅笑,缓缓睁开眸子,“怎么今日来了?”清玉逆着光,看不见表情,但李奉嵩知道她对他总是笑着的。
清玉脚步轻快,身上珠玉铃铛叮当脆响,奔至李奉嵩身侧轻车熟路地轻挽住李奉嵩胳膊,语气调笑,“不想我来?”
李奉嵩无奈摇了摇头,任由清玉扯着他衣袖轻晃,笑意不减,“怀王府何时管得了你?”
“嘿嘿,你最近怎么样?” 清玉仰头,一双灵动的眸子雀跃地看着比她高出一头的男人。
怀王府平日死气沉沉,唯有在清玉来时才有了点人气儿。他与清玉的相遇本是一场意外,但在知晓他身份后清玉却并未拿李奉嵩怎样,这么多年来仍是时常来府中坐坐,陪他聊些他在府中接触不到的趣事。
李奉嵩掩唇轻咳了几声,“还是老样子……清玉姑娘若不急着回去便陪我走走如何?”
“好啊!”清玉搀着李奉嵩在廊下缓缓走着,叽叽喳喳地跟李奉嵩说又碰见什么人、邻里家的小孩为争一块糕点而耍小脾气,说着什么再不跟你好了、夜里九生街还有变戏法的……
清玉一打开话匣子便收不住,好似要把府外所有的事情都说给李奉嵩听,李奉嵩就静静地听着,在清玉略有停顿时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在听,眉眼间笑意更甚。
前半生被困在朱墙深宫之中,如今终日缠绵病榻,府外是何种情形他一概不知,被困于窄窄的方寸之间,抬头所见之物皆是死物,唯有清玉来时的喋喋不休能告诉他他还活着……
说完这些,清玉想起有事要问,“三殿下为何冒险托我将密信交与贺大人?”她随手掐下一朵花点缀在发间,望着小径旁大片的无尽夏微微出神。
“咳……”李奉嵩敛了笑意,神色晦暗,“既然贺大人在查而本王正巧有贺大人在找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再者,贺大人是把好刀……”
“那三殿下是如何看我的呢?利用?”清玉轻轻送开挽着李奉嵩的胳膊,面色不虞。
李奉嵩止不住呛咳,深深吸了口气道:“清玉,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你——”
“够了!”清玉打断李奉嵩,“当年的事情就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豁出命!?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查出来又怎样,上头坐着的不还是你哥哥吗!就这样不好吗?!”清玉愤愤地瞪着李奉嵩,却不争气得眼鼻发酸,在顷刻间红了眼,便扭过头不再给李奉嵩眼神。
李奉嵩慢慢踱步过去,用消瘦的手指抹去清玉脸颊上的清泪,“我很惜命的……你我之间还有承诺,大丈夫怎能食言?”
清玉拍开李奉嵩的手,“不用你,”虽然眼角还红着,神情却恢复了冷静自持,“呦,原来三殿下还记着呢……”
李奉嵩无奈笑笑,“别打趣我……”远处快要垂落在山头的太阳,把李奉嵩的眸光氤氲成暖色,温和地看着清玉,“时辰不早了,我送你……”
待到送走清玉,嬷嬷才得空与李奉嵩说上话。
“殿下,这都好几日了,有关平王府还是杳无音信……”
李奉嵩点了点头,神色未动,“不必等了,也不必再派人去探查平王府的动向。”
谢行瑾的动作比他想的要快,竟真的没留活口。
有何所谓!?
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