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李奉嵩朝着暗处冷声开口,“传令下去,就说……说这贺大人去歌楼正好被平王殿下抓个正着……只管传出去便可。”至于之后怎么发展就不必管了
那人自树顶飞身而下,得令后便踏着夜色归于黑暗,未发一言。
李奉嵩摩挲着案上摆着的文竹,指尖擦过细密的枝叶,眼神病弱却阴毒,喃喃道:“对不住了贺大人……想你大人大量应该不会怪罪……”
七月底,夏末秋初。
长安传言四起,早已传进贺彧耳中,诋毁他人品不说,只怕在朝中的官位也是岌岌可危。
这几天长生昌乐整日在府外打听消息,“没想到那贺大人看着正人君子,人后竟还做这些勾当!”“这才与平王成亲多久,就日日背着王爷出门喝花酒?竟还让平王见着了!传闻他冰清玉洁的,想来也做不得数了!”“唉,就苦了这平王殿下……”昌乐愤愤,“这事越传越离谱,前几日好歹还说公子出去喝喝酒,现在都夸张到说公子日日不着家,整日与姑娘们混在一起!”
若说这事谣传倒也算不上,若说是也的确离谱。
他确实去了还好巧不巧真的是跟谢行瑾一起出来的……这只可能从归棠楼传出来的,但清玉不像是会做出此事之人。贺彧揉了揉酸胀的额角,这些话术这几日的功夫他听了不下百遍,“只说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扯上人家清白姑娘……”
谢行瑾在对面看着满面愁容的贺彧,贺彧察觉到视线缓缓抬头,“怎么办?要不要去李奉泊面前提和离,别再真像外头说的耽误了你。”
谢行瑾哭笑不得,眉头虽皱着但并未不悦,眼神柔和,“李奉泊会同意?他怕是巴不得如此……”
贺彧泄气般点头,一副你说得对的表情,瘫倒在椅上无语望天,“是谁搞我?本人官职要不保哇……”
仅仅为官三四载,真的要断送在此了吗?
思及此,贺彧心里还真有个人……
门外一阵骚动,接着吵吵嚷嚷的动静传进屋内,好似下人们拦着谁不让谁进来,说是王爷在此无令不得入内!
那人大喝一声,中气十足,“我还道是谁呢!你们家王爷也得叫我一声岳丈!给我起开!”
长生昌乐暗道不妙,他家老爷怎么一声不吭地直接杀进平王府了!?撒丫子奔出门外扯开贺擎身上扒着的几人,“都起开!”昌乐理了理贺擎被扯乱的衣衫,惊道:“老爷,您怎么来了!?”
贺擎一口老气上来,正顺着气,想到此又炸了毛,“彧儿呢?”
“爹!”贺彧“哐”一声推开门三步并两步走至贺擎身侧,“您来怎么不说一声?好让孩儿接你啊……”
贺擎见着全须全尾贺彧,鼻头一酸,又攥着贺彧肩膀让他转了几圈自己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彧儿啊……他谢行瑾欺负你了?”
“啊!?”贺彧突然被拉着转圈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爹这一问问得更无厘头了,“他没有啊……”
贺擎登时仰天捶胸顿足,满脸憋闷,“事到如今你竟胳膊肘往外拐,还护着他!”
“不,我没——”
谢行瑾屏退众人,院中只留了他们三人,“岳丈,外头风大,先进屋来。”
“呵!不知我这一把老骨头进得去还出得来吗?”
贺彧猛地闪身将贺擎挡在自己身后,朝谢行瑾笑着打哈哈,“我爹开玩笑呢……”
屋内,谢行瑾倒是没什么表情,但贺擎就不了……
贺彧本想照旧坐在谢行瑾旁边,但被贺擎拎着衣领拽到一边,贺擎自己倒坐下了,护犊子似地把贺彧护在自己身后,自己隔在二人中间,急得有些失态……
贺擎先把谢行瑾丢在一边,瞪了几眼便转身柔声问贺彧,“长安那传闻怎么回事?你大哥着急忙慌地跑来跟我说,没敢惊动你。爹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爹这好几天没过来就怕是咱理亏!但爹想明白了,若是真的必定是事出有因……是不是他谢行瑾先对你不好了?”
贺彧安抚地拍了拍他爹的手,“爹,哪有这么说话的……难道感情之间谁对谁不好了另一方就得报复回去吗?莫非你还真信了我日日泡在归棠楼里?再者,你这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好歹听我说说啊……”
见着贺彧面色比之前在贺府还好点,才缓了面色,“啊…,既如此你说说罢……”
“误会。孩儿是去过歌楼,但那时就是去打探消息的,王爷也是怕我没带侍卫,夜里回府遇险,才去那儿找的我……”
“真的?”
“千真万确,只是这些天传得的确离谱了点……”
贺擎瞥了瞥谢行瑾,“他没欺负你?”
贺彧偷偷瞄了一眼谢行瑾,摇头道:“没有……”
贺擎乐得牙不见眼,眼角皱纹又比上次见时多了几条,贺擎这才搭理被晾在一旁的谢行瑾,“对不住了王爷,贸然来一趟还搅得王府不安宁,老夫这就回去了。”
谢行瑾起身恭恭敬敬行礼,“岳父言重,贺府路途遥远,夜里风寒露重,今夜就现在府中住下,也好与贺彧说说话……”
“既如此,老夫也不推脱了。多谢王爷!”
谢行瑾摇头,“儿婿应做的,岳丈见外。”
贺彧在一旁看热闹,不禁腹诽,还推脱呢,我看巴不得……
好容易劝走他爹去府里转转,贺彧朝谢行瑾歉笑,“你没事吧,我爹今日整这一出没吓到你吧……”
“没,其实料到了……”
贺彧一惊,“你别信我爹说的。哪有两个人成了亲因为你对我不好了我就得报复回去的,然后被发现后你再报复我,这样周而复始互相折磨到天荒地老,说来说去也是找罪受……”
“……嗯,你不会。”
贺彧挑眉,笑得玩味,“这么信我?”
“不,我信我自己。”
“那我先去找我爹,等明日上朝回府便没时间说话了。”
“……一起。”
贺彧眸光一闪,欣然答应,“走啊……”
晨曦初露,天边泛起鱼肚白。钟鼓楼钟声响起,回荡在皇城上。宫门缓缓开启,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神情肃穆,步履平缓地踏进勤政殿。
贺彧照常一身绯色官服,在今天却格外扎眼。传闻早就传遍长安城,有人看他乃意料之中,贺彧躲不得,索性大方受着。
“臣有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