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娘子,掌柜说你最近在用新的法子养螃蟹,可以养过冬去吗?”
“前些日子到的螃蟹大多入菜了,如今剩的只有池子里的一些,江南一带冬日里稍暖,幼蟹可以越过冬,民女添配了一些草药,用上后院烧水的余温养着试试,若真能叫它们活下来,或许京城也能吃上春蟹。”
陆伯之数着日子觉得不对,他原以为贺元棠是苏掌柜请来的花神姑娘,其他几位他都认识了,唯独十月的芙蓉花神至今未知,每位姑娘都会在登场之月为满庭芳推出一样新鲜玩意儿,若是春蟹的话日子对不上。
“年后会有新的一批吴盐送到楼中,民女还以为殿下和陆公子是为了吴盐的事而来呢。”
每年特供的淮盐都是在正月入京,此时顺着运河沿途而去恰能与之相遇,今岁宫中以及各府大多暗中查探过,虽不及在扬州时的精细,但也没有太多问题。
何况一般只有专做江淮菜式的厨子才会习惯用正宗的吴盐,旁人又哪里知晓其中门道。
“倒也不单是问螃蟹,下月母妃生辰,念着故里陈留的糟鱼之味,但宫中厨子总做不出母妃念着的那一口来,我对此事不甚,你可愿同本王一道前去陈留寻些来?”
陈留离京城倒是不远,马车来去也仅是半日的路程,掌柜许了楼中伙计三日的假,贺元棠本想去寻兄长的,应是不会耽搁。
在吃的方面陆伯之该是更为熟悉,不过,她看了看陆伯之,心下了然,这人被陆大人关在家里了,出不去。
“殿下先前答应让民女可在三楼看月梅姑娘演出之事可还作数吧。”
倒不是贺元棠如此好心,也并非自己闲得无事,她从小跟着爹娘经商的,宁王殿下旁的不说,给钱这一点上很是爽快。
她早便观察了,三楼雅间名不虚传,尤其是甲字一室,正对着楼中舞台,三层之景尽览眼底,不过这间被宁王殿下长久地包下了,可真是会享受。
陆伯之祈求地看看贺元棠,再期盼地看着盛景行,直到二人都点了头,自己也跟着点了点。
“甚好甚好,那我就放心的回去了,待会老头子要是发现我不在定是饶不了我。”
这人飞也似的跑了,她问盛景行:“殿下,我们和日启程呀?月梅姐姐可是要在正月初六的立春那日登场,楼中上上下下可都准备好了,我们能赶得上吧。”
“初三动身,两日便可回京。”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说起来还有一些激动。
贺元棠想,京城就是机会多,只要有手艺,有能力,可以直面圣上为其诊治,可以与王孙公子相谈一二,可以在最好的厨房里学习技艺,也可以靠自己赚的银子在这里安稳下来。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着官家治理清明,有才之士才能各展羽翼,在这片海晏之地遨游。希望天下的女子也都能像京城这样有机会一展自己的才华,也希望来年春闱上,兄长能取得好成绩。
楼中的年节甚是热闹,贺元棠静静地对窗外的明月许下心愿。
明日一早得去找月茶姐姐讨些茶来,准备春日继续做龙井虾仁,而后把新酿的糟蟹封存,将池中换上新的草药与温水,年夜那日去找兄长与月兰姐姐一起吃饭。
贺元棠扳着手指数着,这段时日自己多忙一些、多做些事,等春闱之后向苏掌柜告假,与兄长回家几日。
另一只手摸到枕下官家赏的海棠金钗,她想起自己也有一块海棠式样的佩玉,从贴身衣物内取出,温润柔滑。母亲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物件,要小心保管,不能让旁人知晓。
金钗是戴在头上的,人人都能看到,而佩玉藏在衣里,只有自己知晓。
不过如今自己只是一个小厨娘,平日还是用木簪习惯一些。贺元棠坐起身来,将金钗绾在发间,摇摇头,又取下来。
等自己赚的银子能够买上这样的金钗那天,它才会真正属于自己吧。
再与玉一同欣赏了半晌,她将金钗小心放入盒中藏好,戴回佩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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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贺元棠起床发觉今日头已是不痛了,洗漱后来到了三楼连廊的茶室。
“月仙姐姐在吗?我是厨房做饭的小棠,三叔让我来取一些龙井茶。”
若说酒坊里都是各类的酒香和月茶姑娘爽朗的笑声,茶室就安静淡雅许多。盆景里松枝各自婆娑摇曳,案角的香炉飘出环烟层层浪散。
未见月仙姑娘,只闻里间清脆的敲击声响。
“进来吧小棠。”
她小心步入里间,月仙一袭白裳在案上碾茶,“右边第二个柜子的第一层,龙井茶都在里边,你找找我分出来的一盒,那是厨房用的。”
贺元棠轻易地找到了,转过身来发现月仙给自己倒了杯茶。
“今儿你来得巧,我才收集的雪水泡的,尝尝。”
好生雅致,这几日落雪,她从前没见过堆在地面上这样多的白雪,只顾着赏玩,原来还有人会收集这雪来化水煎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