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雪悄然而至,将宫墙染成素白。穆简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望着窗外南慕川踏雪而来的身影,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一朵深色的花。自那日南慕川松口后,这样的场景已成为他案头最生动的画卷。
“陛下,北境军报。”南慕川抖落斗篷上的雪粒,玄色衣摆沾着几瓣未化的雪花,“新上任的守将在练兵时发现前朝军械库遗址,请示是否发掘。”他将密折放在御案上,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穆简手背,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穆简翻开折子,目光却紧锁在南慕川泛红的耳尖:“阿川,你的手这样凉。”说着便要去握,却被南慕川不着痕迹地避开。
“陛下慎言。”南慕川后退半步,余光瞥见殿外闪过的侍卫衣角,“如今朝中暗流涌动,礼部侍郎昨日还在御史台弹劾新政,此时若……”
“朕偏要反其道而行。”穆简突然起身,龙袍扫落案上镇纸,“明日早朝,朕要封你为镇国大将军,赐……”
“不可!”南慕川神色骤变,伸手按住御案,“陛下此举定会让老臣们认为您任人唯亲!且臣已有摄政王衔,再加重权,恐遭天下人非议。”他急促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却掩不住眼底的担忧。
穆简望着他紧蹙的眉峰,心底泛起酸涩。南慕川总是这样,将他的安危、江山的稳固置于自己之前。沉默良久,他缓缓道:“那便以你之名,在边境建一所书院,可好?”
南慕川愣了愣,眼中闪过暖意:“陛下是想……”
“以文治武,以教化稳边疆。”穆简握住他欲取折子的手,“就像你当年教我读书时说的,治大国如烹小鲜,需文火慢炖。”他的拇指摩挲着南慕川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南慕川抽回手,却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碎裂声惊得两人同时后退,穆简弯腰去捡碎片,却被锋利的瓷片划破指尖。
“小心!”南慕川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舌尖几乎要触到那滴血珠,却在触及穆简灼热的目光时猛然惊醒。他从袖中取出丝帕,小心翼翼地包扎,“下次别这么莽撞。”声音低得像是在哄孩子。
这一幕正巧被推门而入的贴身大太监撞见。他轻咳一声:“陛下,丞相求见,说是关于江南水患的事。”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南慕川如触电般松开手,转身时撞翻了一旁的屏风。朱漆屏风轰然倒地,惊起满室尘埃。穆简望着他慌乱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明明已经默许了彼此的心意,却仍像惊弓之鸟。
入夜,穆简辗转难眠。他披上外袍,踏着月光走向南慕川的书房。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隐约可见南慕川伏案疾书的身影。
“阿川。”穆简轻叩窗棂,“朕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屋内传来慌乱的响动,许久,南慕川才打开门。他发间玉冠歪斜,衣襟半敞,显然是仓促间起身:“陛下万金之躯,若是着了凉……”
“比起风寒,朕更怕你躲着我。”穆简侧身挤进书房,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地官员的势力范围,“你又在为朕谋划?”
南慕川别过脸:“这是臣的职责。”
“那我们的事,就不是你的事?”穆简突然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阿川,你总说要从长计议,可每次我靠近,你就像受惊的小鹿。”
南慕川的身体僵了僵,却没有挣扎:“陛下可知,今日御史台已有风言风语,说您对臣……过于倚重。”他声音发闷,“若被有心人曲解……”
“让他们说去!”穆简扳过他的肩膀,眼中泛起怒意,“朕贵为天子,连喜欢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