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柜?”爸爸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什么碗柜?”
“哈利的卧室好像是一个碗柜……”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蔚蓝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爸爸沉默了片刻,又开口:“伊莱恩,你为什么介意这些事?”
“因为——因为哈利是我的朋友。”
“而且因为朋友之间应该互相信任。你担心他会对你隐瞒这些事?”他的眼睛像大海一样辽远。
“大概没有人乐意谈这种事吧……”
“那么,伊莱恩,你会为了这些事放弃和哈利做朋友吗?”
我一下子抬起头:“当然不!那些有什么要紧的——”
猝不及防撞进爸爸满眼的笑意里。
“伊莱恩,你自己就已经有答案了啊。”
为什么介意那些事呢?很久以后,我问自己。
那时也许是觉得,他那么好的人,本来值得拥有更好的一切吧。
不,我绝对不会介意他可能的隐瞒。大概每个人都有不愿与别人分享的故事吧,像我绝口不提的那个梦,像爸爸鲜少涉及的家族往事,像哈利欲言又止的那些话。我们最好能有适度的好奇心。
夜幕缓缓垂落下来,我一边从卧室里蹦跶着走出来,一边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寻找那股隐约的番茄香味的来源。好像在炖汤。如果哈利不想提,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耍嘛。
朋友大概都是那样的吧,就拿我认识的少数几个小伙伴来说好了,卷头发的约翰喜欢篮球和打瞌睡,红头发的格蕾丝喜欢历史课和蝴蝶结,络腮胡门卫比尔大叔喜欢烟草和山羊奶酪,而我喜欢爬屋顶和逃课,可是我们依旧相处得非常愉快。
每个人也许都有一大堆的缺点。比如我自己——有很多的废话,经常不按常规出牌,喜欢拉着弟弟调皮捣乱——但是朋友不就是那样的吗,即使彼此那么不同,也还是能够一起做一些傻乎乎的事情。况且——
况且——哈利,他完全没有什么缺点啊。
我坐到餐桌前,冲爸爸咧开嘴笑起来。
“伊莱恩……你这样笑起来真像,嗯,小河狸?”爸爸看着我叹了口气,嘴角是翘着的,“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
“爸爸,说说你和那个老朋友的故事吧?”亚伯从他的汤碗里抬起头来,大海颜色的蓝眼睛在暖融融的热气里闪着柔和的光
“啊,那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我们是在,让我想想,上中学之前认识的。我叫他比弗,发音和河狸有点像……”
厨房里暖黄色的灯光静静照着,炉子上还炖着的汤蒸腾起浓郁的白气,晕染成了层层叠叠团团圈圈的软软橙黄色。锅子咕嘟咕嘟地闷声轻响,爸爸的声音伴着我和亚伯时不时的大笑和蒸汽一起回旋在房间里,迪斯科吧嗒吧嗒舔着它盆里的狗饼干,时不时停下来抬头看一会儿我们,又低头继续吧嗒吧嗒地舔。
一切都非常暖和。非常让人想……想睡觉……
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周身都是被埋在被子里的温暖感觉。一定又是爸爸把亚伯和我抱回卧室的。但愿我后来没有把脸扎到汤碗里。
旁边隐约传来亚伯的梦呓,好像是“晚安”什么的。
眼皮都没睁开,我就又放心地一头栽在了昏昏沉沉的安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