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你真的没事吗?”
回来的路上,艾什利先生把还塞着一大袋狗粮的书包、亚伯那个不知道怎么变得整洁如新的书包,还有另一包狗粮交给我们,大致解释了我昏过去之后的情形,说他确认亚伯没有受伤,我也并无大碍之后,把我们俩送到了他家中,让我们不必担心。
“没事的。”亚伯抬眼冲我笑了笑,湛蓝的双眸水晶一样澄澈。
“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提议道,“达力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们一次都没有追上哈利和我,一次都没有——”
“只是你们跑得快而已。”爸爸淡淡开口,“少惹麻烦,伊莱恩。这话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我吐吐舌头,低下头舀了一大勺汤。
说到哈利——
我又抬起头。
“真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吗?连哈利也不可以?”门厅里熄灭的希望此刻重新开始燃烧,在我心底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爸爸叹了口气:“很遗憾,恐怕不行,伊莱恩。艾什利先生也说过的,有一个巫师界的保密协定。而且,哈利有可能被吓到……”看到我一幅要反驳的样子,又无奈地改口,“好的,我知道哈利更有可能会和你一样,觉得这非常有趣,没错,你们都是这样——但是,伊莱恩,”他神色惋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幸运地拥有魔力。我都有些嫉妒你们……好吧,哈利不会嫉妒你,伊莱恩,别那么看着我——可他也许会觉得难过吧?你们会去不同的学校,一个在非魔法界,一个却在巫师界,和截然不同的人打交道,彼此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疏远……”
我没有说话。刚刚吞下去的那口汤好像正在食道里慢慢凝结成沉重冰冷的什么东西,滑向胃里。
“身份的隔阂能造成很多无形的伤害。没错,这玩意有时候其实不那么要紧,但大多数情况下,它真的有很强的破坏力……”爸爸的目光幽深而遥远,好像在追忆什么,过了片刻,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又说,“如果告诉哈利,你的秘密很可能也会变成他的秘密和负担。与其因为这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不同而疏远,也许,保留一点余地和可能性会更好……”
但哈利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种沉重冰冷的东西类似于铁块,沉甸甸地拖坠着我的胃。
“哦,我当然不知道你们的故事会怎么发展,这只是基于自己看法的揣测而已,别在意。”爸爸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微笑着拿过我的汤碗,又往里添了满满一大勺,“这是你自己的事,伊莱恩。自己做决定就好。毕竟我认为保密协定大概不会对小孩子苛求太多……”
其实今晚桌上的那一大锅奶油蘑菇汤非常美味。
可我已经完全失去胃口了。
“伊莱恩,呃,你这块颜色涂得可能有点太厚了……伊莱恩,伊莱恩?伊莱恩?”
“出什么事了?”我猛然一惊,回过神来。
哈利盘腿坐在我对面,直直地盯着我。
“怎么了,哈利?”我赶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轰出脑袋,有点不好意思。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次走神了。
“蓝色的面包,绿色的牛奶,粉红色的头发……”哈利把目光转向我正在“全神贯注”涂色的画册,瞪大了眼睛,“伊莱恩,难道你是重度色盲吗?”
“啊哈,不是……”我尴尬地看了看手中的红色蜡笔,还有画上被大红糊成一团的人脸,突然发现这幅画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那张脸你涂了有五分钟了。”哈利提醒我,目光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噢,没有什么,”我丢掉那支蜡笔,含糊其辞地掩饰过去,“可能最近有些睡眠不足……你也知道,史密斯小姐布置的算数题越来越多而且难得可怕……”
“嗯……”哈利看上去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显然对这个理由相当信服,“那么需要我一起看看算数题吗?我的数学还可以……”
“谢谢你,哈利!好的!”我赶快爬起来去拿书包里那沓习题纸,很高兴可以开始另一个话题。
睡眠不足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实话。史密斯小姐简直要因为我们班节节败退的测验成绩发疯了,结果她的作业量又达到了,用约翰的话说,“可怕的新高度”。
我掏出那些被自己弄得有点皱皱巴巴的练习,使劲抻了两把,递给哈利。
然后我看着他低头执笔,仔细计算式子的侧影,心里抱歉夹杂着自责,无法抑制地漫上又涩又凉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