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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4-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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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仪在寒辞远身后,手里的温度忽然散去。

他看着寒辞远的背影往那个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地方而去——只差一点,他就抓住阿远了。

那是阿远的过去。

寒仪的心魔一直在等待寒辞远的审判,但若前提是让寒辞远再次回顾那样的场景,寒仪自然也无法接受。所以当他发现辞远竟能在他的识海施展探灵之术时,他便想将辞远带离此处了。

可寒辞远的决心却超出他的意料。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寒仪有些迷茫了。

为什么要给他一个这样的机会?

心魔拉扯下,只一瞬的犹疑,寒辞远便消失在了门内。

寒辞远再次睁开了眼。

此地,是义父……不对,谨生剑灵囚他百年的密室。

石壁上跃动的火苗便是密室里唯一的光芒,任何人在这呆的久了恐怕都会崩溃,更何况百年。

寒辞远看到“他自己”面色苍白,一只手结着剑印,另一只手用血描摹剑阵,尝试将金石渡入溪泓,与其融为一体,却在失败后灵力反震灵脉,脱力倒下。痛楚伴着灵脉的断裂席卷而来,“他”十指紧扣地面,浑身颤抖。

零散杂乱的发丝挡住了埋着的脸,寒辞远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掀开的指尖下,骇人的痕迹混着血肉,足以证明“他”此时所受的折磨。

一阵舒缓过后,“他”又睁开了眼睛。颈骨带着无力的脑袋从地面抬起,“他”继续尝试,继续失败。

极度忍耐间,烛光照射出的影子越发佝偻伛偻。

等到“他”算着时辰,寒仪将至,便拖着残躯振作起来,先用灵力将皮外伤修复,随后将松散的发冠重新梳好,血迹清除,甚至连衣服也细心整理好后,再重新将自己手上经脉熟练地切断,将禁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没有丝毫破绽。

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自己”那百年,寒辞远心里有些微妙。

倒不是觉得那些日子有多痛苦不堪回首……

只是……

他想,或许,义父的想象有些夸张。

他应当没那么狼狈。

寒仪一直没敢在此时出现在寒辞远身边,但不意味着他就看不到。

当画面里的“寒仪”出现,寒仪才站在了寒辞远身边:“这些……本不该让你再次看见。”

这便是义父所说,会自己好的心魔?

寒辞远觉得他险些又被义父瞒了过去。倘若他不主动寻过来,这些痼疾如何能好?

识海下的寒辞远没有幻形之术,和密室里的囚徒如出一辙。收整好后,甚至分不清谁是谁。

画面里的“寒仪”开始给寒辞远治疗灵脉,画面外的寒仪忍耐着不让自己在寒辞远面前失态,也等待着,寒辞远的开口。

终于,寒辞远发声,可并不是指责,也不是安慰,寒辞远像是在汇报今日修习一般陈述着:“义父,我没有每次重断自己经脉的习惯,经脉断口上的差异只是灵脉反震造成的。”

与溪泓融合过程中,结剑印画剑阵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点,不如此也能在识海里进行,他何苦每次还大费周章地反复自断手足。

虽然他确实有能力解开禁制,接上经脉,事后再修复一切,只是这样风险过大,他不可能总是如此,偶有几次情况特殊罢了,其中还包括最后出去与师叔合作一事。

也不知义父后来又如何想到每次为他治疗灵脉时发现的经脉伤口不一,加上自己百年来未失态过,不像一个手脚不利索的人该有的样子,便被心魔钻了空子如此脑补。

寒辞远实话实说:“与溪泓融合过程也并不难,只是分开时废了些神。那些年我所受的磨难哪怕是在外历练也可能会有的。”

他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描述着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

寒仪再次哑然发声:“三百五十二次。”

清醒过后,他治疗辞远灵脉的画面曾不断涌入脑海,他记得每一次的疗愈,也就知道辞远到底失败了多少次,忍受了多少次。

“你灵脉近四百次的损伤,经脉之痛数十年未愈,百年受制暗室,我对你不断的欺压,你让我……”如何能当作没发生过般放下?

说到后面,阴影掩埋,寒仪愈发不能继续。

虽说寒辞远向来严谨,他记得每一次尝试失败的原由,但也没严谨到去数自己灵脉断过多少次。

就算是义父所说的三百五十二次,可这也就将过七圩,如何算得近四百次?

“义父,且不说在我心里,那些都不是义父所为。那百年来,我从未因为自己行为受限而困苦过。

“或许别人道我心性坚定,能耐住百年幽禁,可我向来钻研各类术法,对我来说,那些年不过是一次闭关。闭关数百年尚不算长久,何况短短百年?那段时间里,还有义父为我护法,修复灵脉,我已心足。

“至于灵脉之痛,于义父而言,不值一提,于我而言,也同样如此。”

寒辞远此番说辞逻辑缜密,话里话外全是为了寒仪“开脱”,面对他的剖白,寒仪无力回复。

审判终至,纵然辞远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心魔的利爪还是像一块巨石,压在寒仪心口,堵得他喘不上气。

识海内的空间没有时间的概念,二人沉默间,密室的火焰渐渐变弱至熄灭,黑暗下,耳边响起岩洞内滴水回声。

寒辞远意识到这是当年赐道的场景,当即想将寒仪带离此处。

可身后一声濒临破碎的“阿远”却留住了他的脚步。

寒仪也没有被他牵动,依旧站在原地,身后是幻象里的无助与绝望。

寒辞远看到“寒仪”周身反复泛起灵光,却又一次次地黯淡下去——那是义父在反复尝试为自己赐道。

即使知道那是已经发生过的场景,寒辞远还是看得心里发紧。他听着义父一次次的唤着自己的名字,那是他那些年来最渴望听到的声音,却在那时,他让那些声音落了空。

这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寒仪在他初醒之时,说的那些话里所蕴含的压抑与痛苦。

没有由来地,阵阵歉疚爬上心头,寒辞远口中泛出一股酸涩,他悲哑的声音在某一次呼唤下从喉间扯出:“义父,我在。”

寒仪没有回应寒辞远,他在心魔的混沌里失了神,甚至状况更糟于前夜。

寒辞远见此,靠近寒仪,将手伸到寒仪面前,并将寒仪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义父,我还活着。”

寒仪指节发白,感受着手腕下的跳动,那是不同于任何心魔中死寂的生机。

微怔后,心魔里曾出现过千百次的动作牵着他又向内探了探,只是这次灵力还未触及灵脉,便立马被寒辞远用另一只手打断了。

寒辞远重复着:“义父,我在。”

他将金灵输向寒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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