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大,皮肤被晒的滚烫,体内的寒湿阴冷却始终挥之不去。殷鹤站在树底下,看着斑驳树荫在自己身上摇曳,不理解这副矛盾的躯体。
他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茫然疑惑看得张晨是心痒痒,没忍住探头探脑:“你看什么呢?”
不料殷鹤在听见他声音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要确保你的安全!”张晨是有理有据,“你脑袋都不好使了,在外面闲逛万一出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殷鹤没回话,以一声冷笑作为回答。
张晨是咽了口唾沫:“而且你是我哥啊……”
说我哥这两个字时他莫名其妙打了个磕巴,脸颊也飘上两抹淡红,他不自在地摸摸耳朵转过头:“怎么能放着哥……哥哥在外面乱跑。”
欲盖弥彰。
殷鹤冷眼旁观他一系列动作,懒得搭理,转身继续前进。
张晨是顾不上还在发烫的脸,急急跟上:“哎哎哎,你到底要去哪啊?”
“咱们从医院开始走的,现在这都到哪了?”
张晨是嫌弃地看了看水泥路面上白白的圆形痕迹,那些都是鸟粪。
“你想去哪跟我说不成吗,我开车送你不比这样乱走快多了?”
张晨是虽说是私生子,但吃穿条件样样没拉下,从小到大都是当公子哥长大的,哪有顶着大太阳一路暴走的体验,才一个多小时他就感觉腿要断了,一路嘴上抱怨没停过,本来早就不奢求答复,不料殷鹤居然开口回应。
“我也不知道。”
他脚步放慢了些,似乎也有些累了,脸色比刚从医院出发时更白,说这话时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无助。
“这座城市……对我而言很陌生……”
他说得很慢,很快又噤声。
张晨是听得正仔细呢,闻言追问道:“怎么不说了?很陌生,然后呢?怎么了怎么了?”
殷鹤抿了抿唇,瞧着他眼巴巴往前凑的傻样,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多嘴。狠狠甩了两下脑袋,闭上嘴巴继续前进。
张晨是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大喊道:“哎哎哎,话说完呐!”
无人搭理,他只好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继续追上去:“你等等我!你怎么还有劲儿啊——”
不知过了多久,走到一个很吵嚷的路口。张晨是天生爱凑热闹,忍不住好奇地问路人:“哎,什么情况?”
“哎呦,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小孩调皮惹大人生气了吧。”路人手里拿着茶叶蛋,嘴里含糊不清的。
“调皮惹生气……”张晨是看了眼女人气势汹汹又打又骂的模样,不禁咋舌,“这家长火气挺大啊。”
殷鹤对这种吵嚷的地方本能地不喜,只看了两眼就提脚欲走,张晨是也顾不上看热闹赶紧跟上。还不忘调侃自己:“跟看孩子似的,生怕一个不注意你就没了。”
这片区域还算繁华,不远处有条小吃街,各种食物香气纷至沓来,跟着殷鹤闲逛了一路的张晨是早已饥肠辘辘,瞬间被勾得口齿生津,再动不能。
他犹犹豫豫地左顾右盼,终于没忍住大着胆子拽了下殷鹤胳膊:“哎,哥。”
殷鹤停下脚步睨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睛里的不耐烦已经溢了出来。
张晨是假装没看见:“走了这么久,你……”
“不。”
张晨是垮着脸:“我还没问呢?!”
像是知道张晨是又要抱怨,殷鹤提前打断施法:“那你问。”
张晨是被他整的一口气憋在胸腔不上不下,只能窝窝囊囊地重新组织语言:“我……我想问你饿不……”
“不饿,走吧。”
“喂——!!”
屡次三番被戏耍的恼羞成怒和饥饿感一同刺激,张晨是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要给殷鹤一点颜色看看。带着这种决心他毫不犹豫扣住殷鹤肩膀想把人拉回身前,然而才堪堪把人拉着偏过头,猝不及防看见一抹粲然笑容,他登时愣在原地,没说完的话也卡在喉咙眼。
“你……”
“我怎么了?”
殷鹤大大方方回看他,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笑意的意思。说这话时眉梢微微向上扬起,配上得意洋洋的眼神和微笑,看起来像只狡猾的狐狸,是张晨是从没见过的鲜活生动。
“说啊,我怎么了?”
张晨是欲盖弥彰地偏过头咳嗽两声,好半晌才粗声粗气道:“你有病!!”
恼羞成怒。
殷鹤没把他小学生一样攻击力的辱骂放在眼里,转过身自顾自往前走。
张晨是骂完还是只能舔着脸跟上去,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能被他看一眼就泄了气呢?!
眉眼耷拉着走了好一会才发现不对劲:“什么东西这么香?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方向?”
这不是去小吃街的方向吗?
殷鹤瞥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不是饿了吗?”
张晨是犹豫地反问:“所以……我们去吃饭?”
殷鹤停下脚步,看着他笑:“你不想吃就算了,我们继续走。”
“我吃!!”张晨是急急忙忙抢过话头,“饿死我了,你是铁做的吗?走这么久都没感觉?我都要晕死在路边了!快快快,快走快走,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前后顺序倒转,走在前面的成了张晨是,殷鹤则慢下脚步慢悠悠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