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言看着蒋晓川,觉得他年纪不大志气不小,穷且益坚,自己也受到鼓舞。他回去的路上看到田家英家之前开的面馆改成了小吃店,当即拍了几张照片发给田家英看,学校已是物是人非,这饭店更是物非人非。
田家英看到照片先是惊奇,跟着也感慨起来。原先那么迫不及待要逃离的地方现在看来是那么的亲切,现在那么殷切想要回去的地方又变得这么讨厌。亲戚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勾心斗角,心眼小,算计就细,锱铢必较,久而久之都是争锋相对,这个地方就像布满了荆棘,让人如坐针毡。赵子言说这真像波德莱尔说的那样,人生就是一座病房,每个病人都从一个病床换到另外一个病床。田家英不知道波德莱尔,但能听懂这话的意思,她现在确实想再换个地方,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子言马上劝她到他那里去,因为这毕竟是她呆过的城市。这建议当然是藏着私心。田家英也想如果自己要出去,首选肯定是赵子言那里,是因为他而不是因为熟悉那座城市。赵子言是她接触过最特殊的一个男生,被书本浸染过的人举手投足只言片语都透着儒雅,是洗涤过的那种干净,不像身边那些老乡,早早踏入社会,圆滑还带着毛躁,有城府也透着市井气。原本对赵子言就有好感,分开后更是魂牵梦绕,他乡不是故乡,故乡又这么陌生,自己到哪都是羁旅行役,每天跟赵子言说说话才找到一些归属感,要是能到他那里去,自然再好不过。就是温润如玉才让人感到柔情似水,但是又恨子言这温吞水脾气,说话滴水不漏也就是什么都没说,自己凭什么去他那里,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一想自己也气不顺,只说再看吧,就道了声晚安,一夜无话。
第二天晚上回去时跟田家英煲电话粥,他突然想看看赞美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的力量,没说几句就夸她好看,夸她头发好看,脸蛋好看,声音也好听,甚至于那双手也一并赞美了一番。田家英对着突如其来的殷勤并非受宠若惊,而是真被吓到了,问他今晚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油腔滑调的,不像是个正经人。恰在这时隔壁的情侣正颠龙倒凤,女的一时兴起就大叫起来。田家英听到了忙问:“怎么还有个女的?”赵子言原先还窃喜这墙隔音效果不好,能偷听到好多秘密。这回却暗自叫苦不已,好好的怎么在这个时候行房,不是叫人误会。急着解释:“还有男的,是他们,你听。”说着把手机拿到墙角让田家英听墙根,本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却像是传播□□影音。那一头的田家英听到急促的喘息声气得骂了一句:“流氓。”就把手机给挂了。赵子言打过去那边直接摁掉,再打一个还是摁掉,急得赵子言抓着手机吼了一句:“干。”隔壁男的一声叹息:“哎呀兄弟,这事各干各的,不用加油助威。”啪地一声是女的一巴掌压在男的背上,继而数落:“你羞不羞啊?”害羞的事情本是讳莫如深的,如同人有三急,虽说是人之常情也要背着人的,只是在这里供养那份羞耻是需要成本,既然大家都藏不起,索性开诚布公。男的理直气壮道:“害羞什么,他不干?”
次日赵子言发了很长的信息给田家英才算把昨晚的事情解释清楚,田家英劝告他要老实一点,心里加快了自己要去找他的步伐,不看得紧一点,他可真的要学坏了。
郑雪清公司的那一单培训并不尽如人意,尾款就被截住了。子言培训完成后又得催着补尾款了。陈老师会上反复强调回款也是销售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应收账款变成现金流才是真正为公司补充血液,逼得有出单的同事一个个叫苦不迭。没出单的同事安慰他们说这是甜蜜的负担,出过单的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指导他要用死缠滥打的招数才行,对方都耍无赖了就不能怪咱们这边死乞白赖讨要尾款,就到她家里坐等到对方打款,只要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这些做销售的出门第一原则就是把脸丢地上,越是不要脸越是对这个行业的尊重——吃的就是这碗饭——这句话淡化了所有的苦难挫折也让不择手段变动顺理成章。
赵子言就是在这句话的鼓舞之下无所不用其极,又一次视死如归,今天舍得一身剐也要把尾款拿过来。
他到了郑雪清的公司,前台说郑总今天没在,蹲守了一天果然没看到郑总出入,不甘心的他直接去了郑雪清的别墅,巧合的是郑雪清正在宴会客人,开门的保姆见过赵子言,当是与会的嘉宾,就直接放了进来。
郑雪清看到赵子言吓了一跳,知道是来讨债的,当着众多客人的面也不好发作,把他请出门外说今天不巧有个饭局,有什么事情改天去公司聊。
赵子言看了一下屋子里的那些人说:“这不是挺巧的,我一直想跟郑总学学酒桌文化来着。”
郑雪清看出他的不怀好意,冷笑了一声说:“来搅局啊?跟我耍混?你今天要是敢让我这顿饭吃不安生,我就敢到你公司掀桌子。还要学酒桌文化,我先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不要脸。”